两个人冷静了一下,分开重新在浴缸里相对而坐,表情严肃得仿佛来开有关医学奇迹的座谈会的。
夏归楚先发制人,说出自己的观察结论:“曹南宗,你是不是憋太久,憋成变态了啊?”
之前在化妆室那次接吻没让曹南宗有什么感觉,这次在浴缸里差点溺死,曹南宗反而兴致来了,这不有病谁有病?
当然,最匪夷所思的还是这家伙学什么蓝萨尔女神,普渡众生,挖掘体内能量balabala持明的那一套。
曹南宗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他没有反驳,甚至无比顺滑地接受了这个标签,反倒让始作俑者的夏归楚非常不习惯。
“喂,你这就认了?”
“不然呢,你闹那些绯闻的时候,不也随它去了?”曹南宗看夏归楚一眼,淡然道,“你以前不是经常说,要我学学你,别太把这些当回事?”
这能一样吗?夏归楚半信半疑,感觉被他绕进去了。
曹南宗背靠浴缸,手臂搭在浴缸沿,轻飘飘地细数起自己的“不正常”来,诸如喜欢女装,不爱穿鞋,信奉着被人遗忘的神灵,做着落伍于时代的月君,身为alpha却喜欢alpha,还到网上拍女装照治疗自己等等。
“从路人视角来看,我好像真的蛮不正常的。”曹南宗认真分析完,笑眯眯地把问题抛回夏归楚,“所以你也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才答应接下这次的拍摄吗?”
夏归楚沉默了,他不想承认曹南宗说中了一点自己最初的动机,更不想听曹南宗继续贬低自己,于是轻佻地打断对方:“对着你这样的家伙,我还能有感觉,我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但没人出去,相机放在置物架上空空耗电,也没有摄影师重新按下快门,甚至忘了关机。
相机的取景框忠实地照出浴缸里的两个人,静静对视着。
静止画面持续了几秒,两个alpha突然动了,速度太快,扬起的水花溅满屏幕,看不清谁先动作,等到水花缓缓落下,夏归楚已经挂在曹南宗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哈哈……曹南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好惨啊,你和工作室签了合同,打包的价格已经定了,我也改不了。但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一个附加条款,算作优惠,”夏归楚喘口气,双手抱着曹南宗的头,附耳问他,“你要吗?”
“什么附加条款?”曹南宗托着夏归楚,语气平淡,手背上的青筋却鼓得厉害。
夏归楚翻个白眼:“治病呗,明知故问,假正经。”
他用脚轻轻蹬了一下曹南宗,似乎是要下来,曹南宗按住夏归楚乱踢的小腿,低声道:“好。”
夏归楚其实并不相信一次能治好什么,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他们费过那么多功夫,找过名医,也试过持明的秘法,都不好使。
医生说并不存在器质性问题,问题在心理。可通往曹南宗心里的路,曲折幽暗,夏归楚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丑话说在前面,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治不好,你可别赖我头上……”夏归楚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只要把身和心分开,事情就会简单许多,就像这次拍摄,曹南宗找他工作,那他就礼尚往来附赠一些优惠,双赢,谁也不吃亏。
夏归楚这样想着,伏在曹南宗的颈窝,鼻子擦过他的湿发,又去摸男人眉心那点朱砂痣,沾了水的痣,润得惹人怜爱。
曹南宗却忽然抓住他的手,低头亲他的眼角,柔声说:“阿楚,别哭。”
“别造我谣,谁哭了?”夏归楚不服地嚷道,出声了才发现自己嗓音意外的哑。
曹南宗把手按在他心口,定定地看着夏归楚发红的眼睛说:“这里哭了。”
夏归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说曹南宗迟钝吧,他有时对情绪的感知又离奇的准确,可要说他有多敏锐,自己又从他那感受过太多视而不见。曹南宗有的只是一腔温柔,那是看到别人受苦便会不忍心的,真正的温柔。
那温柔过于纯粹博大,夏归楚承受不起,甚至有些讨厌。他想要的,不是这种神明般一视同仁的爱。
忽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曹南宗放在外面的手机。
机主本人恍若未闻,捧着夏归楚的脸还要再亲,那铃声却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吵得夏归楚推开曹南宗,让他去接电话。
曹南宗围上浴巾走后,夏归楚放掉浴缸的水,一个人蹲在浴缸里,看那些朱红液体慢慢下降,慢慢从手里溜走,谁也抓不住。
“哈啾——”夏归楚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地有点冷,身上这套衣服皱得梅干菜似的,染了浴球的颜色,乱七八糟,自己此时想必很脏乱。
补拍最初的想法是让曹南宗回到肮脏的原点,怎么好像脏的是他自己?
夏归楚兀自笑笑,忽听咔嚓一声快门响,转头一看,浴室门口曹南宗已经去而复返,衣服也穿戴整齐,正拿着手机对着他。
他问道:“你干嘛?”
“拍一张夏老师的照片留作纪念,”曹南宗顿了顿,微笑着说,“我才发现夏老师拍了我那么多照片,我却几乎没有你的照片。”
夏归楚心里空了一下,嘴上却说:“月君大人学坏了啊,要留照存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