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神情也逐渐严肃,朝漆黑的天幕看了一眼,眉头轻蹙:“只怕明晚便要前往望霞林。”
  秦黛黛陡然渊默,那股被压下去的不安再次翻涌上来。
  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秦黛黛抬头看去,少年对她牵起唇角:“阿姊,我会没事的。”
  他再一次说,郑重如承诺。
  *
  翌日一早,秦黛黛便如自己在千乘峰说的那般,先去卖法器的铺子买了符纸和朱砂,又与岑望二人去了成衣铺子。
  秦黛黛还记得上次带岑望买衣裳,还是在六合镇,他也还是五六岁的幼童,一件件人界的衣裳衬的他如同粉雕玉砌的世家公子。
  如今自然再不能买人界的衣裳,秦黛黛径自去了望霞城数一数二的灵光宝阁,里面的衣裳多是法器,虽比不上岑望身为玉麟少君时能得到的庇护法器,可到底还是起些作用。
  秦黛黛如同六合镇那次一般,凡见到入眼的衣裳便让岑望去试一试。
  少年身姿颀长瘦削,样貌又俊俏招摇,不论穿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掌柜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女子,见二人衣着谈吐均都不凡,又听见了方才那少年叫那女子“阿姊”,主动上前攀谈:“姑娘好眼力,您给您阿弟挑的,都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
  秦黛黛闻言笑了笑:“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摇摇头,以团扇掩面笑了两声,正巧少年穿着件檀红缎袍走出来,掌柜顿时满眼惊艳,又见少年连铜镜都不看,径自走到秦黛黛跟前,不由感叹:“姑娘和公子姊弟二人感情甚笃啊。”
  少年闻言,眉心不由一蹙。
  掌柜的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她本是筑基境的散修,此刻只觉得后背一寒,待迎上少年的视线,竟被无形威压压得欲要俯首叩拜。
  所幸只是一瞬,转眼已恢复如常,掌柜的却如何也不敢在此处多待,生怕自己还不容易得来的修为一朝散尽,忙寻了个理由离去。
  秦黛黛不知方才之事,只莫名看了眼掌柜的仓皇离去的背影,转过头问道:“阿望,你可喜欢?”
  往日对衣裳这类身外之物从不在意的少年,这次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秦黛黛诧异:“为何?”
  少年却抿紧了唇不肯再说。
  秦黛黛见他不愿说,便也再未追问,最终惋惜地将衣裳放下,与他一同走出宝阁。
  一路上秦黛黛想着姜宁昨日在通讯符中提及的,望霞城内最好的法器铺子,一时没有说话。
  反倒是身侧的少年在沉寂良久后问道:“阿姊可是生气了?”
  秦黛黛后知后觉地回神:“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阿姊挑的衣裳。”
  秦黛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噗”的一声笑出声:“我为何要因这种小事生气?反倒是你,”她认真了些,又问道,“方才为何不喜欢?”
  少年这次安静了半晌,说道:“我不喜欢那人口中的‘姊弟’。”
  秦黛黛错愕了一瞬,想到掌柜的说的话,她许是习惯了,未曾听出什么,倒没想到岑望竟因此而不喜。
  “可旁人就是听见你唤我‘阿姊’啊。”她解释。
  少年自知理亏,跟在她身侧不再吭声。
  秦黛黛也再未多说什么,带着他去了另一处法器铺子。
  一整个白日,天象忽晴忽阴,异变愈发频繁。
  二人在整座望霞城内闲逛,未曾用灵力,也没有御剑,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均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渡劫一事。
  直到傍晚时分,前刻仍夕阳遍布的天边,转瞬便已阴云遍布,隐有暴雨将来之势。
  街市上,行人也好,修士也罢,脚步纷纷加快,寻找避雨之处。
  唯有秦黛黛与岑望二人仍安静于街市中走着。
  不知多久,客栈近在眼前,岑望率先停下脚步,张开手伸到秦黛黛面前,掌心放着一枚白玉瓷瓶,瓶身刻着繁复的纹路,散发着至纯的灵气。
  秦黛黛茫然地看向岑望。
  少年将瓶中鲜红的丹药倒出,声音如不久前的晚霞一般柔和:“阿姊,此丹名为玉清丹,是左长老亲手所炼,能阻断一切符咒毒蛊三日。”
  “阿姊服下此药,我方能毫无负担地上山。”
  秦黛黛怔怔看着那粒丸药,她知道阿望是怕有通感咒作祟,她会如他一般痛苦。
  她只是未曾想到,他竟为她思虑得这般周全。
  迎上少年期盼的目光,她伸手接过丹药,勉强弯了弯唇:“阿望,我不会因你这般好,就与你同甘共苦的。”
  少年一向冷淡的神情扬起一抹笑,甚至低笑出声,他看着她将丹药服下,停留片刻,化指为刀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暗红的血顷刻涌了出来。
  “你做什……”秦黛黛话未说完,下刻却察觉到什么,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并未感觉到痛,甚至没有任何知觉。
  玉清丹当真有用。
  “如此,我便放心了。”少年眉眼渐松,轻声呢喃。
  秦黛黛只觉自己的心皱皱巴巴地泛起阵阵酸涩,喉咙也如同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只抓过少年的手掌,小心地取出灵药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