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记忆就像蒙上了一层阴影,朦朦胧胧看不分明,等他再有意识时,却听门外响起了一片嘈杂,有人高声喊着:
“我刚才见三小姐往这边来了,估计还在里面躲着呢,等我去把她捉出来。”
随即便是一群女子的嬉笑声,七嘴八舌,丰恂听不太清,但他明白今日估计是着了谁的道,无法脱身了。
果不其然,女子们推开了门,紧接着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长公主之子、闻远侯世子与国公府三小姐在赏花宴上偷情的消息转眼传得人尽皆知。
他被禁足在了家中,再出来时,只听闻三小姐已经嫁人,且随着夫婿去了江南上任。
事件当事人走了一个,丰恂也低调了很多,京城风流韵事众多,人们热闹了一阵,很快便谈论起了其它。
他也以为事情差不多该到此为止,却不料还有第一步……
丰恂握紧拳头,独坐半晌,直到天色忽然变暗,风也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下雨,他才抬起手。
石砚连忙上前,扶住了他身后的座椅把手,后退、右转,木椅的齿轮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丰恂直视前方,没有看不能动弹的双腿一眼。
名声有瑕,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妨碍,顶多让他有些恶心。
文人士子的嘴是刻薄了点,可只要先帝不在意,谁都拿他没办法。
直到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被太医认定再也站不起来后,他的人生才算是真的被毁了。
那段时间的痛苦、愤怒、迷茫,如今想来,仿佛历历在目。
从昏睡中醒来,感受不到下肢的一点知觉,他不可置信、惊慌失措,不顾旁人的阻止,一次次疯狂的拍打着双腿,然后一次次摔倒在地。
狼狈、不堪,像是生生被折断了脊梁,再也找不回过往的一点傲骨。
很长一段时间里,丰恂最希
望的不是腿能治好,而是时光可以倒流,让他干脆死在那场意外中。
那样他就永远还是那个骄傲肆意的少年郎,是众人仰望的世子,而不是受他们怜悯惋惜的可怜虫。
更不会明明知道谁是幕后之人,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越走越高。
不过没关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的得意不代表能一世得意。
丰恂仰头遥望某个方向,眸光平静无波,这是他用一双腿得到的人生教训。
刻苦铭心,永不敢忘。
“世子,回府吗?”石砚问。
“去慈济寺。”丰恂想起那只曾突兀伸出的左手,眼神暗了暗,“再去查查夏家。”
“夏家?”赵嘉平回身,柳眉轻蹙,“查夏家做什么?”
“听闻小侯爷在天门山遇到了刚上京的镇国公世子和夏家表小姐,可能……”梅香斟酌着语句:“可能一时想起了从前。”
从前?
赵嘉平面色淡了淡,有些兴致阑珊:“是卫诗那丫头的孩子?”
国公府三姑奶奶正是闺名一个“诗”。
“是。”
“当年不问,怎么现在又关心起来了?人都死了十几年,不会是这会才觉得愧疚吧?”赵嘉平哼笑。
当年的事只要心明眼亮,都能看得懂里面有猫腻,恂儿即便再急色,也不会在别人家就干出那种事,况且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什么三小姐。
可是谁让他身上涉及到的利益太大,大到别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而卫诗恐怕也是招了别人的眼,这才将两人一起凑成堆了。
事出后,她也曾提过纳她进门,只不过不知是国公府的意思,还是她本人不愿意,总之最后给拒了。
拒了就拒了吧,赵嘉平并没有多在意,哪里想得到后面发生了那场祸事,直接让恂儿成了废人。
不但与皇位失之交臂,连生活自理都比较困难。
这些年赵嘉平偶尔想起时,也会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娶了她进门,也不至于恂儿身边至今空落落的,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倒不是说娶不到妻子,以他们家的门第,放低要求,有的是人上赶着送女儿。
她提过几次
,可丰恂不应。
他将自己封闭起来,谁都不见,甚至整日整日的听不到他说话。
“孽障啊。”赵嘉平重重叹了一声,闭上眼靠在软枕上。
“殿下放宽心,小侯爷心里有数。”梅香跪在榻上,轻柔的按捏着她的太阳穴,面上却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赵嘉平睁开眼瞧她,“有事不好对本宫言?”
“奴婢不敢。”梅香赶紧放下手,就要请罪。
“行了,有话就说,别来这套。”赵嘉平不耐。
“是夏小姐的生辰……”梅香以手挡唇,附在赵嘉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赵嘉平猛地坐直,“你是说?”
“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想来身为父母应当没有不爱护自己孩子的,可那夏大人偏偏要将嫡长女许配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商家子,着实令人有些费解,好似……”
好似她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仇人,不然为什么要这么毁她?
后娘肯定有从中作梗,但是只要夏大人还有一点理智,就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除非,他特别讨厌这个女儿。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亲生父亲这么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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