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微停顿,从包里摸了一阵,递出去一张银色的名片,不过上边印刷的还是总部在y国时的旧址,只有名字和联系电话没有出错。
这是我的电话,你到家后如果方便,可以给我发一条信息吗。
当然可以。女孩两只手接住,继而又雀跃地说了一声谢谢。
下次直接在艾普丽的门口打车吧,如果打不到,可以让服务员帮忙。沈霏微笑着建议。
这边我是第一次来,还不太熟悉,谢谢你。女孩眼巴巴看着沈霏微,嘟哝道:我能看看你的手吗,你刚才有没有伤到手?
沈霏微手臂半抬,很突然地想起,她许久以前在十一面前晃着腕子让对方揉的场景,随之垂下手说:没伤到,不必担心。
女孩微微一笑,垂着头从巷口出去,路过巷口那人时,她忽地觉得有点眼熟,接着才想起,那不就是刚才宴上时,众多人夹道逢迎的谈家未来掌舵么。
沈霏微终还是走了过去,停在那个身量已比她高出些许的少女面前。
哦,如今不是少女了,只是她对十一的记忆,停在了那时。
走近了还是看不清人,背着光的时候,连轮廓都有些模糊。
沈霏微不由得想,此刻的十一在想什么,会怪她私自打破平衡,会怪她不请自来吗。
不能吧,她来到此地是为了工作,只不过其中夹了些许个人情绪。
但面前的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倏然伸手,用和六年前有些出入的声音说:我以为见者有份,名片是随见随发的。
十一她
就连说话方式也不同了,听似说得随心,但也许是在谈知韶身边呆久了,再温和的话语里也夹着寒芒。
沈霏微惊觉,是了,十一在谈知韶身边,比在她身边呆过的时间还要长。
她突然落寞。
十一的情绪比之六年前,藏得更为隐蔽,甚至还学会下套,令人估摸不准她的真实心思。
她成了真正的隼,化身成高空中最敏锐的观察者,和最杰出的猎手。
当即,六年前便深藏在沈霏微心中的猜测一一应验。
沈霏微果然会很惦念,惦念过往那些年,只在她面前无遮无掩展露全貌的十一,惦念对方讷讷的话语和绵软的态度。
然后她一琢磨,不知道怎么的,竟从对方的语气里砸吧出了丁点委屈。
错觉吧,不就是一张名片吗。
左右高耸的红砖墙将两人夹在中间,先是引两人先后入瓮,转而又变作推搡不开的路障,逼迫两人在此地互诉眷念。
沈霏微再度摸向口袋,取出一模一样的名片,放到谈惜归掌中,说:没来得及换新的,不过也只是地址有出入,私人号码没变,将就将就?
两人从头到尾,谁也不说好久不见,不知道的人大概会将这场会面,错当成一见如故。
变了。谈惜归收回手,也不多看,便揣到大衣的口袋中。
沈霏微错愕一瞬,然后明白过来,对方指的是,六年前她阴差阳错换了号码的事。
她认为,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和十一有秘密,尽管两人的感情,已经有了六年的空白期。
而且,她来到此地,不正是想给凋零的春天一个解释么。
之后的每一年春天,都好像不得长久,恰恰来到,便因为身边缺了一人,就很快寡然退场。
这成了她长久的病症。
意识到这,沈霏微干脆当面开口:当时在备考,我有一段时间没收到你的信息,后来索性三个多月没碰手机。考完我才知道,因为停机超时,那个号码被别人注册走了。
这事,沈霏微估摸着,就算云婷和十一取得联系,云婷也不会主动去说,毕竟那两人平日的交流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谈惜归没说话,只是看似很平静地转身,街灯下一张脸瑰丽又寂静,如同深海宝藏。
沈霏微的目光轻微一顿,又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但你的号码是空号,我以为你是特地注销的。
在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分,对方寂寂的面色如受风雨惊扰,露出显而易见的惘然错愕。
初到a国那一阵,我的手机落到海里,当时想补办,但身份信息和起初办卡时的不同,折腾很久也没办下来,中途还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最后索性换了号码。我发给你许多信息,无一例外都沉入大海,后来才被告知,号主已经换人。谈惜归微一停顿,话音缓缓,我同样也那么以为。
原来也是阴差阳错。
但万里的距离,两颗心如隔天地,她们会惶惶地思考许多,谁都没有先行发问。
一个觉得不挽留是错,一个觉得不主动留下也是错。
不打扰,成了彼此最痛心的默契。
沈霏微笑得有点勉强,但后悔无用,偏了一下头说:有点可惜,六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