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落到别人手里,似成了被拨弄的海藻,由此而至的阵阵酥痒,是晃荡的涟漪。
这种感觉很舒服,很轻飘,很容易就能令人沉醉痴迷。
沈霏微半眯着眼,刚才无意间的碰撞她都没有在意,又怎么会介意此刻的亲密。
好了么。
散开了,等会。阮别愁说。
和随手扎成一股不同,现在手边没有梳子,又要把头发整整齐齐盘起,还得费点时间和心思。
尤其沈霏微还是自然卷,虽然卷得不是那么明显,有点像理发店里吹出来的一次性卷发,显得很柔软。
那不急,迟点出去也行,这会人少,还是热闹点好。沈霏微语义含糊。
云婷既然想她上来碰碰人,想必是预留了时间的,对方一定没这么快到。
阮别愁便也不急了,她盘得很慢,慢到像是刻意,尤像是根根发丝都想照顾到,捋得很仔细。
此事本也不煎熬,但亲昵一旦变得漫长,又是在这么安静狭窄的环境下,沈霏微就莫名觉得,有那么点
不对头。
尤其阮十一的碰触,好像和以往略有区别。
很缓,很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叫恋恋不舍的词。
沈霏微手足无措,一下子就记起,在琴良桥的中学时期,那些同龄人所戏谑过的种种肌肤接触。
在这个对性启蒙的青春期,许多人连自己的取向都还没摸索清楚,但那完全不影响众人对肢体碰触进行添油加醋。
饶是两个人只是坐在一块,都会引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好多人会把那个缩短的距离,当成是爱意的开始,也不管被调侃的两人究竟存不存有那个心。
所以沈霏微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阮十一。
不是别的什么人,是阮十一。
沈霏微平复了心情,又问一声,十一,好了吗。
快了。
但发丝还在被牵动着,发根的痒有点像虫,蛄蛹着往沈霏微胸口钻。
沈霏微企图不去多想,但为了提醒自己,她不得不默念起阮别愁的名字,一会念阮别愁,一会念阮十一。
连带着以往给对方取过的花名,她都念了一遍。
可惜没什么用。
阮别愁的举动,好像就是致力于让她多想。
即便沈霏微没有当过那些欢呼里的主角,她也能在演员不完备的情况下,自导自演完一整套戏谑戏码。
她自己添油加醋,自己在心下起哄,心底将那点触感无限放大。
群演是她,主角也是她。
好了。阮别愁收回手。
这一刻,沈霏微才彻底平静下来。
她想,一定是因为她平时在外太寡太独,而又和阮别愁太过亲近,以至于那些从未涌上过心头的青春期骚动,像溃堤一样淹了过来。
这种古怪的骚动来得太晚,全赖在琴良桥的时候,没几个人敢在沈霏微面前撒野,沈霏微也很少会把时间花在思索那些事情上。
如今悸动穿透嶙峋坚石,从裂缝处悄悄滋芽,沈霏微一个不经意,差点以为心口下开出了花。
好在她提醒了自己,这是阮十一。
沈霏微往头上摸了两下,看样子阮别愁给她盘得还挺好。
她转而又想,会不会是因为隔间太逼仄,也太闷了呢,所以她才会想到那些。
总归现在平静下来了,她窸窸窣窣脱下衣服,准备换上泳衣,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在看。
就在她光着后背的时候,一个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腰间。
太突然了,沈霏微花了好大劲,才忍着没有抖上一下。
阮十一,又干嘛呢。
姐姐,你这里的一道疤,还没消。
沈霏微在心里哦了一声,说:消不下去了,幸好不是在脸上。
倒也是,如果是在脸上,沈霏微怕是立刻就要去做祛疤手术,吵着闹着都要去。
外面人没这么大能耐,而春岗里的平常人自然不敢动沈霏微,能给她留下这么一道疤的,就只能是训练场里那群没轻没重的大人了。
沈霏微不禁又想起以前的事。
是她受伤的那一天,那似乎是在学会用刀后,她第一次在搏斗中拿刀。
就算只是试炼,只要有兵器在手,危险总是不能完全避免。
到底是第一次,沈霏微比平时更小心收敛,很担心会将对方伤着,她就是自信自己会是在获胜过程中无意伤人的那个。
可惜那天的对手不知轻重,且又是在云婷的嘱托下,需要使尽全力,去激发沈霏微的所有潜能。
所以刀就划拉了过去。
刀还不是寻常的战术刀,是能要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