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情没在画室里,而是姿态很舒展地坐在客厅,她头发披散,原来用来盘头发的画笔,被她撘在手指间转。
看到沈霏微和十一回来,云婷才说:邓天呈死了。
这是继施远驹后,沈霏微听到的第二个死字,只是比起施远驹,邓天呈的死更令她意外。
邓天呈身边的保镖,那可是从未少过,他背后的人似乎巴不得他长命百岁,他就好比一坨朽木,明明病入膏肓,还要被人强灌生机,苟延残喘。
怎么死的?沈霏微怔愣。
这个倒不能怪别人,他是半夜猝死的。云婷淡哂,不过他死之后,平时跟在他身边的保镖都散了,我找人追踪他们的去向,发现了有意思的事。
沈霏微巴巴看她。
云婷朝舒以情伸手,一副讨要东西的模样,态度一下就柔了下来,只是噙在眉眼间的笑意里,掺了几分打趣。
舒以情从口袋取出烟盒和打火机,却不给云婷,而是叠放着搁在桌角上。
云婷只能收手,慢声说:有两个挺机灵,通过当时注销了身份的委托人,查到了背后的实际老板。两人大概是嫌尾款给少了,从金流直飞a国,出机场后直接到一处住宅区堵人。
原来他们要堵的人叫韦实良,原名韦左,以前是做船舶运输的,十五年前,他因故把手头上的活托给了亲弟韦右,一托就是大半年。
韦右死活爱显摆,让里外的人都以为,他才是家业的实际拥有者。他品行差,贪钱,半年里吃了几个黑单,顺势还收买了做账的邓天呈。
当年的烟,是不是就在黑单里面?沈霏微灵光乍现。
多半是。云婷点头,黑单的事,韦左气归气,实际没太记恨。后来韦右出意外死了,他才意识到,当时的黑单问题很大,干脆转行改名远走a国,还让邓天呈把嘴死死堵上。
当年跟他的那群弟兄,就剩邓天呈还在。邓天呈背刺他的事,他未必忘得了,只是他没那个手段,杀不了,就只能捧着。
他不想跟韦右落到同一个下场,就把邓天呈捧在手心,生怕他化成水后,当年的细节会随之外流,从而被人知道,他在其中其实也有受益,这也是他当年没有记恨韦右和邓天呈的原因。
舒以情转动画笔的手一顿,给云婷倒了杯水。
云婷喝一口,继续说:韦左怕得要死,还不聪明,实际上那个人根本没动他的心思,否则早下手了。
所以他。沈霏微目光炯炯,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多半只有韦右知道,但韦右已经死了。云婷说,邓天呈不跟船,只是个远程做账的,知道的也不多,他在韦左那甚至没挂过名,接的活也过于零散,不怪我们现在才知道他和三明口货船的关联。
又断了线索,如同疾行的车倏然熄火。
已经经历过同样的失落,再次得知调查碰壁,沈霏微也便没有那么难过了。
再看看吧。云婷说。
好在沈霏微没有气馁,她想,那就等吧,等到那个人出狱,有更多更明显的行动,等对方杀到她的面前。
五年也好,十年也好。
她会做足准备,像铜墙铁壁铁壁那样迎接对方的杀意。
她要像云婷和舒以情,不当温室的花,要做野火里肆意摇曳的草。
只是,想归想,真做起来,其实沈霏微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怠慢。
每每早起,她还是会用脚背去踢阮别愁的后腰,催着对方先去洗漱。
而在那天过后,阮别愁黏得更紧了。她在情绪表达上,始终像感官失调,却偏偏能准确无误地感受到沈霏微的情绪变化,总能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候,去牵沈霏微的手。
两人早出晚归,起初晨跑时,阮别愁还总会落后沈霏微一截,后来逐渐追上,已能和沈霏微并肩。
也正是在晨跑过程中,沈霏微发现,当初她去买退烧药的店铺,终于被勒令关门了,老板因为销售不合规药品被捕。
后来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很相似,傍晚从琴良桥回来,两人坐下不到半个小时,又得往北市走。
在训练场里,沈霏微选了云婷,阮别愁随后择了舒以情,各自跟一个老师。各类搏斗术从零开始学,学得差不多了,云婷和舒以情才教给她们冷兵器。
期间还算安稳,除去练习时的磕碰,两人几乎没有受到过外来伤害。
在云婷和舒以情的照料下,沈霏微和阮别愁抽条很快,尤其阮别愁,她画在墙上的刻度,在初中时就已能和沈霏微齐高。
沈霏微挺不服的,可实在没有办法,但她更想不通的是,阮别愁这鱼脑记忆、教过就忘的人,竟能在初中跳过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