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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又卡顿。◎
「那几天回忆起来都是抽帧,灰暗又卡顿,让人犯恶心。谁知道我只是想见我的爱人。」
35、
那是年前来年最后一次与徐思叙见面,她拒绝了对方“同我回家睡”的邀请,让人把她送到宿舍楼下,表情一直淡淡的,倒也没表现出丧气,分别时还温和地讲:“明天…不对,是今天,”她踮踮脚,替徐思叙拂去眉上的风雪,“元旦团圆节,你不是还要跟你家里人聚餐么?我就不跟你去了,反正也是一个人。”
徐思叙湿润的眉头一拧,额上被雪片打湿的发动了动,明显有情绪。
只是她攥着面前人的手,到底没说什么。
那晚雪就下了一小会儿,第二天一早校园里尽数干透,仿佛昨晚一切都是一场梦。
来年八点钟准时从宿舍楼出来,路过青松时还认真瞧了半晌松针针尖,确认崭新一年的西城初雪的的确确是降临在了她与徐思叙相爱的晚间,这才塞着耳机去食堂凑合买了个饭团,一个人坐在塑料椅上边啃边出神。
妈妈电话来得猝不及防,耳机里的音乐被铃声打断,她着急慌忙地接起,一手捧着手机,另一只握着饭团的手下意识往下压。
“年年这就起了呀?”看背景葛女士应该是在沙发上坐着,她戴着眼镜,是刚看完书的样子。
来年眯眯眼睛:“是呀,还有两门专业课拖到了明后天,我要去图书馆学会儿。”
画面忽然变虚,葛女士站了起来,边走边说:“你吃早餐了没有?我得看看今天你亲爱的老爸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来主任好不容易休假,却还是没卸下家里主厨的头衔,勤勤恳恳地早起掌勺,这会儿正找小汤勺舀粥尝味道:“你妈妈一入冬脾胃就寒,我给她熬点暖身的补补。我二宝呢?放小长假这么早就起了,宝贝吃的什么啊?”
未及来年回话,他就自顾自地抱怨:“你们学校放得也忒晚了点,过这样重要的节日爸爸妈妈都没办法和你一起,你妈妈昨晚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到大半夜。”
听到这话,来年眼眶蓦地一酸,她放下手里的饭团,将手掌比在额角,捂住半边眼睛,用指尖轻轻按着眼角,撑出一个笑:“不晚啦,我三号就考完了,和西城很多学校比起来已经够早啦。”
葛女士在来主任的要求下,在镜头前抿了口他熬的稠粥,有些不好意思地讲:“你离开爸爸妈妈去西城上大学也有两三年了,可每次逢年过节你不没办法回家,我们就总觉得很亏欠你。”
她的爸爸妈妈一直都是很善于表达自我情感的家长,爱从不藏着掖着,也不信什么沉默是金,在别的小孩为“我为什么看不出来我父母爱我”这件事而内耗的时候,来年早已经从他们二位这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坚稳的爱意。
新年伊始,她又被如此多的温暖包围,忽然一下子不再纠结。
“妈妈,”来年把手机镜头往上挪,匆匆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纸巾,有点嫌厌自己泪多。
“怎么啦?”
她咽下去一口唾沫,再开口时声音有三分含糊:“让爸爸给我订机票好不好?我考完就想回家,我不喜欢这里。”
闻言,来主任皱眉将火关了,仔仔细细把锅盖扣上,然后贴近太太的脸颊,与她一起挤进狭小的屏幕里,担忧地问:“怎么哭了?”
葛女士也着急,紧跟着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是被小男孩还是小女孩欺负了?”
是被一段本该长久而无望的爱情伤到了,来年想。
明明,明明她们是可以有个以后的。
前夜她下定决心提出的分离被徐思叙拦在口边,实际上此后的交往都是一种不光彩的狗尾续貂,她们都明白的。
那通电话的最后是以一句“爸爸妈妈都好爱你,不要难过了”结束的,来年挂断后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蓝色塑料椅上,将头埋进胳膊里,平复了好久。
但这一年的发端其实不太好,来年本以为合恰的考试时间为她给徐思叙过生日留出了足够而充实的时间,四号那天下午她考完最后一门从教学楼出来,天地倏然白茫茫一片,雪皆静寂,安然飘落,覆盖于万物之上。
旁边有讶然欢喜的同学立刻举起手机拍照,但其实那个年代电子产品像素过低,几千万像素的摄像头压根没有被用到小板砖上,触屏手机拍不到多么清晰的景色。
但那些雪片被相片定格,如同美丽的瞬间可以永远封存于人们的脑海中。
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雪的江南人,来年望着这白茫茫如大厦倾的无边荒寂,恍然有了一种决然与破釜沉舟的心态。
她拨出电话,在响铃三声后,电话接通——“徐思叙,我今天想见你。”
——“就是今天。”
对面一时没有回话。
来年是盘算好的,她知道今天并不是徐思叙的生日,也猜忖五号那天寿星要与家人欢度,所以自发将日子往前挪了一日,带着点心酸的巧思。
电话里的人沉默半晌,说:“年年,我在机场,不在安城。”
她的话带着很轻的抱歉。
可是又是抱歉。
来年情绪立刻被浇灭,她舔唇,收敛了一些起伏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是又去出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