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妍还没走。
第一排的辅导员站起来,转身在寥寥几人里迅速扫到来年并朝她招了招手:“来年你来一下。”
她点头,从另一旁绕下去,扶着帆布包的肩带问:“怎么了老师?”
是学院里一项奖学金的事情,老师说到一半看到石之妍也来了,便扶着眼睛问:“怎么了妍妍?”
被问的人站在距离谈话两人三米远的地方,笑得乖乖巧巧:“没事老师,我等年年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来年抿唇,顺着刚才的话题说:“好,那我明天把打印好的表送去您办公室。”
“行,上班时间来。”
“好。”
哲学院属于j大体量比较小的学院,一栋小小的附楼跟在马克思主义学院后面,说灵巧也行,说不受重视也行。
来年从报告厅出来,左转走向两栋楼之间连廊的方向。
石之妍在后面跟着她,最后在走廊中央拉住她,“来年你等等我。”
她一甩手,背对着远处被晚霞灼伤的天空,不耐烦地望向对面的人,说:“换宿申请已经交上去了,石之妍,给彼此都留一点体面吧。”
石之妍面容只难看了一瞬,下一秒她便又装乖:“又不是一定要你喜欢我,大一的时候我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来年看她的表情带着浓浓的倦意,她实在没有心力再把大一的事情拉出来重说,也没人知道她在初来乍到西城的那一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破碎。
“石之妍,你其实都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心知肚明。”
对面人摇头,直直地凑近她,眼里闪着许许多多简单又热烈的情感。
她说:“我不知道,年年,我只是想好好爱你。”
来年看着她那双欺骗过很多人的眼睛,她在想,为什么徐思叙不能这样拉住她,不能坦坦荡荡地说“爱”呢?
石之妍察觉到她的走神,伸手勾住她的下衣摆,又向前挪着步子,逼得来年一直后退,直到她的腰触上冰凉的铁质栏杆。
而那样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女孩与女孩之间的亲昵。
太阳变回了早上与徐思叙见面时的温度,一天中对称的两个时间,诡异地重叠。
来年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回头向楼下望。
徐思叙正站在楼底下,她靠着车的副驾门,手里握着手机,像是正在跟谁打电话。
而她的视线穿过午后的尘埃,望向来年的眼底。
1010
◎许多事情暧昧纠缠,可爱不可说。◎
「也有过一些很温馨的时刻,大二那年她应酬到一半觉得没意思,醉醺醺地指示司机将车开到我学校。当时正在上选修课,她自顾自走进来坐我旁边,老师点我名她先我一步举手,做了一学期的“来年”。于是总想着停在那时候才好,单因我不愿垂首追挽爱的消逝。」
10、
很明显石之妍也看到了徐思叙,她这一番动作,分明是故意的。
来年拨开面前人的胳膊,再回头时徐思叙已经没有再看她了。
她攥紧托特包,拔腿就往楼梯间跑。
风声穿过她的耳畔,那一瞬间是真的着急,怕楼下的人误会,怕她沉默地走掉,更怕她摊摊手无声地表示后会无期。
楼门的瓷砖光滑,玻璃门折射出的光线数着分秒,门上的色条赫然写着“j大哲学院”。
自动门在来年凑近时擦着毛绒地毯缓缓推开,像是为她开启一扇未知的蓝色大门。
不过两分钟吧,她僵直地立在大厅中央,心想。
徐思叙已经上了车,那辆白天还曾载过她的黑色奥迪安安静静驶出学院路,直往学校大门的方向开。
在拐出转角时,来年清楚地看到,车的副驾上,坐着褚教授。
*
西城一进十一月气温便明显地降下来,北风与寒潮一齐袭来,在某个下午轻而易举地刮倒一排自行车,那些大同小异的代步工具散在宿舍园区,像陈年的废弃物。
来年拿着那张驳回她换寝申请的通知单,平静地从楼里出来。
她眉眼间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可发白的指尖已然泄露了怒气。
老师的话依然萦绕在耳畔——“年年,这几年你和妍妍啊禾雨啊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更何况你们宿舍本来就已经是三人寝了,你看别的哪间不是四个人?中途插一个你进去,以后和她们相处起来也不会很轻松的,你说是不是呀?”
辅导员是个南方姑娘,平心静气与你说话时用词和语气都更加甜糯。
她说完又柔柔看着站在桌边抿唇的人,笑着问:“你说对不对呀?”
仿佛乖学生方方面面都该是顺老师心意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来年背上了这样的包袱,竟很难再道一句发自心底的“我不愿意”。
冬月的风太大了,位于南郊的大学城靠着山,又因为校园里绿化做得太好,疾风穿梭扫着树梢,隐隐约约有野哭的声音。
来年吸了吸鼻子,靠在学院楼那面沉闷的高墙上,仰头忍住了眼角的泪。
她拐着胳膊取下背上的书包,将手里的单子叠了两下,仔细夹进笔记本里,而后将拉链拉好,拢了拢厚毛衣,就这样走进狂啸的风里。
她晚上还有一节选修的水课开课,虽然课可以不听,但人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