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时擅攻心计，惹得先帝不喜，我也多番劝告你，慧极必伤，一个人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可是你仗着自己聪慧过人，从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你和他的羁绊，大约从那个时候就结下了。”
楼弃知道老将军说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就是当年他一场宫变将萧令赶出宫去的时候。
老将军聪明，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但是楼弃知道他的意思。
因果轮回，如今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过是他自食恶果。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想着如何涨好感值，怎么样才能完成任务，从来没有想过认真去忏悔从前所做的恶事。
不管是原身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身为魔界之主，如何变强，如何更暔沨好的保护自己的子民是他一直在想的事情，为了清理自己身体里的邪气，他在各界不断搜寻符合标准的 少年少女，虽然是给了一大笔钱才安抚了他们的家人，但这确实也毁了他们一生。
这终究是对他们的不公平。
而原身从前对萧令做的那些事情又何尝不是令人不齿？
楼弃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将军为了缓解他的心情，带着他去后院看了看自己种的一些花花草草，他说他从前院子里很多地方都没有用起来，他来到这里的几个月把这些空地都好好拾掇了拾掇。这样一来这么大的一个院子看起来总算是有了点儿人气，看起来也热闹了一些。
楼弃从前在府上待的时间不算多，其实他自己都从未对这出宅子这样上过心，没想到被楼老将军收拾的这么利落。
父子两个少有的谈心时刻，很快便到了正午，老将军本是打算去准备午饭，楼弃却拉住老将军的手腕。
“爹，今天我就不留下来了。”
父子两个对视许久，楼弃顿了顿补充道。
“萧令还在外面等我，我要回去了。”
老将军没想到萧令会在外面等他，怔了片刻反应过来：“那好，那你...”
话还没有说完又迅速红了眼眶，或许知道身不由己的命运，也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了，老将军心中一时有些伤感，楼弃忍不住安慰。
“萧令说往后会让我常来的。”
他看着老将军鬓边的白发，心中酸涩，声音颤抖着开口说道：“爹，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
老将军点头，强打着精神和楼弃嘱咐：“你也是，照看好自己，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冲动，不要冒险，要...要和家里人商量。”
楼弃鼻尖泛酸，只得低下头掩饰自己，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
楼弃一步步往外走，没有看到老将军一点一点变红的眼眶。
楼弃依照萧令说的，在中午之前出来，跟他回宫一起用午膳。
大概萧令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听话，楼弃掀开帘子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楼弃上车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垂下眼睛上车，低声问了一句。
“你这样睡，不冷吗？”
萧令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听到楼弃这样问，他清清嗓子开口：“没睡着。”
楼弃没有再说话了，萧令期期艾艾凑的近了一些，伸手抓住楼弃的手掌，说话的声音很轻：“和老将军聊的怎么样？”
楼弃看着萧令的指节，淡淡开口：“挺好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低低开口说道：“只是，我从未想过，父亲已经变得这样老了。”
萧令看着他的侧脸，动作轻缓地将他抱进自己怀里：“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楼弃，珍惜眼下。”
楼弃闭上了眼睛，轻声重复着他的话：“珍惜眼下。是啊，珍惜眼下。”
楼弃这样被萧令搂在怀里，困意渐渐袭来，却又因为姿势总是不太踏实，便迷迷糊糊地开始和萧令说话。
“萧令，当年你离了宫，过得好吗？”
萧令一怔，身体僵硬着不敢动，他垂下眼睛看着楼弃，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其实这个话题一直是两个人之间的禁忌，萧令想过翻旧账的时候拿出来这件事情去说，但是从未想过先说起来这件事情的人是楼弃。
萧令静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怅然：“不好。”
“若是没有千机阁的人，我就死在山里了。”
两个人大概是第一次不带仇恨地去聊这件事情，萧令的情绪也很平和。
“千机阁是培养杀手的机构，你被他们救了之后，一直在训练吗？”
“嗯。”
楼弃睫毛掀开了一点，眸光微闪，低低开口：“萧令，你知道为什么千机阁的人会救你吗？”
“知道。”萧令开口：“为了扳倒你。”
楼弃声音沙哑：“我这些年树敌太多，就算是没有千机阁，我也会被对付，我父亲说得对，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不死在先帝手上，不死在你手上，我也会死在别人手上。萧令，其实我就是个短命鬼，这是我的报应。”
萧令搂着他的手掌紧了好几下，似乎是在平复心情。
“不会的，楼弃，你忘记了吗？我现在是皇帝，有着绝对权力，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的，我也不会让你死，我虽然恨你，但我更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一辈子都陪着我。”
“你说得对，你作恶多端，是该遭报应，但是楼弃，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如果要遭报应，这个报应也应该是我给你的，如果我不给你，那没有人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