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峰忍不住高兴,那就不至于在酸雨面前彻底束手无策,想必上面肯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解决困境。在这种致命灾害面前,个人的力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只能寄希望于政府。
冲洗干净下水服,乔奚从乔远山手里拿过提前备好的干毛巾,吸走被当成雨伞用的方桌表面雨水,再用湿毛巾擦了两遍。桌子太大了雨水太多,用水冲太浪费水。
刘一语仔细端详方桌:“只是表面油漆鼓包。”
刘一峰:“几分钟,不至于把这么厚的桌面烧穿,现在的雨水腐蚀性低了很多。”
刘一语忧心忡忡看着大门外淅淅沥沥的酸雨:“也不知道你姐夫那边怎么样了?”
刘一峰再次宽慰姐姐:“钢板也很耐腐蚀,钢厂里多得是材料。走远路不行,从车间走到食堂问题不大,你看乔奚靠着塑料和桌子都能在雨里毫发无伤走上五六分钟。”
有乔奚这个成功例子在,刘一语心里安稳不少,问她:“脚下怎么样?”
乔奚配合地抬起脚让她看:“只腐蚀了一点防滑纹路。”
刘一语的心更安稳了。
乔奚说了一声:“我上楼换身衣服。”
乔远山朝刘家人颔首示意,跟着上楼。
屋内昏暗,全靠手电筒照明。
乔奚脱掉下水服折叠打包,又从空间里拿出三套材质更厚实的下水服,穿一套带两套。
“爸,装点大米罐头水和固体酒精,我带过去。”
乔远山知道这几天棋牌室老板一家很照顾老婆女儿,也知道他们家被吃空了,便装了满满一登山包。
乔奚拆开一箱6-12月婴儿的二段奶粉,装进另外一个登山包,加上下水服刚好装满。
收拾好东西,父女俩下楼。
见乔奚一前一后背着两个巨大的登山包,刘母疑惑:“要带这么多东西?”
乔奚笑了下:“给我妈带了几件厚衣服,再带了些吃的还德婶家,这几天多亏了他们照顾。”
刘母心说,倒是个厚道人。说起来这几天,他们请乔远山跟着他们吃饭,对方都婉拒了,这一家都不爱占人便宜。
“圆台面在这儿,你打算怎么弄?”刘一峰指了指之前乔奚拜托他找出来的圆台面,农家都是八仙桌,客人多的时候就会在上面放一张木质圆台面,可以多坐几个人。
乔奚举起手里的打钉机和急救毯,这几条急救毯可是好东西,防火防寒耐酸耐碱:“钉上去做挡雨帘,就算风大一点,雨也飘不进来。”带上她妈肯定是能多安全就多安全。
花了几分钟把三块急救毯钉在圆台面周围,只留下一条二十厘米的缝隙看路。
刘一峰围着看了一圈:“这样一来,没头盔都行,还是你有办法。”
乔奚苦笑:“都是被逼出来的,就是糟蹋你家圆台面了。”方桌得还给德婶家,那里人多更需要遮风挡雨的东西。只能借刘一峰家的圆台面用,相对来说圆台面面积比方桌大,更加安全一些。
“这种时候了,用得上就行,反正留着也没用。”刘一峰犹豫,“就是这么多东西,还要举着一张桌子和圆台面,你拿得动吗?”
乔奚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其实也就看着重,加起来才一百斤出头,我力气大,这点重量还行。”
才一百斤出头?刘一峰张张嘴,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废了一点。
刘母心里就更遗憾了,力气大好啊,关键时刻能救命,眼前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圆台面下面有个固定槽,可以和方桌严丝合缝的扣上,乔奚举起来晃了晃,掉不下来:“爸,我走了。”
乔远山点头:“走路当心点,别太急。”
乔奚笑:“我知道,顶多十五分钟,我们就回来了。”
一想一家三口马上就能团圆,乔远山恨不得把时间往前拨一拨,虽然有对讲机在,知道老婆女儿都安然无恙,可见不到人就是寝食难安。
乔奚再次冲进酸雨中,看得身后的乔远心惊肉跳。
137号一楼大门开着,两个神情焦灼的村民见到乔奚,顿时眼前一亮。
等乔奚冲进家门,不无羡慕地看着她的装备:“你这东西真好,雨水肯定飘不进去,要不让我老婆和你一起回来。”
“可以。”不危及自身的举手之劳,乔奚一般不会拒绝,以圆台面的面积,躲四五个人都不是问题,她伸出手臂,“把袋子挂我手上。”
“挺重的,你还要举桌子,又背了这么多东西?”
乔奚:“我力气大拿得动,时间紧张,快一点。”
本人说没问题,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把装满了他们觉得能保护家人物品的大袋子挂乔奚胳膊上。
乔奚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见她步履沉稳不摇不晃,这家人忍不住啧了一声:“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这么有劲,怪不得敢带着她爸妈出远门。”
随后跑进124号,乔奚再带上一个包。
几分钟后,大包小包的乔奚顺利回到棋牌室。
翘首以待的村民见她平安归来,还换上了新装备,简直目瞪口呆,缓了缓才问她有没有淋到雨,衣服有没有破,得到没有的答案后,当即喜形于色。
急性子村民已经冲到门口:“林三,帮忙朝后面传话,让我家里人准备雨鞋、雨披、头盔……举着桌子来接我,桌子周围弄块布挡一挡……”与其借德叔家的东西,不说能不能等到,谁也不敢保证没缺德的人借回家之后不肯冒险还回来,还有可能被用坏了。还不如让家里人来接一下,这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连口水都得省着喝,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把124号和137号的包交给吴美芳二人,乔奚:“待会儿跟我一块走。”
两人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乔奚摆摆手,示意德婶跟自己上楼。
奚静云打开房门,少不得又问有没有淋到雨,知道一切均安,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原处。
乔奚打开登山包,从里面拿出外套、雨披、下水服……一一让奚静云穿上,又拿出一套崭新的下水服,连同自己穿走那一套交给德婶:“这一套有点损坏,没那么好用了,我补一套。”
德婶不好意思:“你这也太客气了。”
“应该的。”乔奚笑笑,打开另一个登山包,把里面的大米、罐头、水、奶粉一件一件拿出来。
德婶半晌说不出话,尤其是看着那几罐婴儿奶粉,一周岁以下的婴儿有奶粉配额,但是超市里时不时断货,偏偏儿媳妇奶水很少,没奶粉的时候只能熬点米汤给孩子吃。有了这几罐奶粉,加上母乳,怎么也够孙子吃上三个月了。
最后拿出来的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婴幼儿常用药,大人生病能熬一熬,小孩子熬不了,偏偏他们抵抗力弱更容易生病。
这几天汪华玉时不时抱着孩子过来玩,玩出了几分感情,这是乔奚对小糯米团子的一点心意,对于小孩子,她总是格外心软一些。
德婶突然眼睛发酸,掩饰性地眨了眨眼:“我这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乔奚笑了笑:“那回头我们来打牌,少收几次台位费。”
德婶跟着笑:“收什么台位费啊,你们想来就来,不收钱。”
这时候汪华玉抱着一觉睡醒的小宝宝进来:“这是知道你们要走,他赶着来打个招呼。”剩下的话在看到茶几上的东西后戛然而止。
德婶过去关上房门:“小乔带来的,咱们这是遇上贵人了。”
乔奚摆摆手:“可别再谢来谢去了,我们打扰这么多天,吃你们家喝你们家住你们家的,可没一天三顿道谢。”
汪华玉把到嘴的感谢咽了回去:“多余的话那就不说了,等雨停了,我们家好好烧上一桌菜,你们全家可一定要来。”
乔奚含笑说好,正和睡眼惺忪的小宝宝道别,猛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焦急中透着慌乱,她赶紧下楼。
124号的吴美芳已经跑到二楼,急切切道:“刘平刚父子俩想抢圆台面,我和阿莲去抢,两父子带着圆台面摔雨水里了。”
五分钟前。
刘平刚的父亲踩着雨鞋穿着雨披举着方桌来接儿子,相较于大多数人的谨慎,选择等乔奚反馈行得通后再决定传话给家里人,刘平刚胆子就比较大。目睹乔奚平平安安拐弯之后,他就拜托邻居击鼓传话回自己家,让家里人来接。他家在一百多米外,也是因此,他胆子格外大,家里人来的也快。
刘平刚望着放在门口的圆台面,再看看自家没遮没挡四面漏风的方桌,他爸一个人过来没事,可父子俩挤着回去就不一定了,万一淋到雨怎么办?脑子一热,便和他爸嘀咕了两句,父子俩趁人不备举起圆台面就走。
这东西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又没个握手的地方,举起来再顶在头上,需要那么点时间。这一点时间足以被人发现他们的行为,别人事不关己只是嘴上嚷嚷你要干嘛。
吴美芳和阿莲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她们可等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呢,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冲上去一把抓住急救毯。
雨天地面潮湿,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拉,刘平刚父子俩连人带着圆台面摔进雨水里。
亏得现在雨水的腐蚀性没前几天那么强,父子俩还做了不少防护,两人鬼哭狼嚎着爬起来逃进屋。刘平刚的父亲还好没沾上雨水,倒是刘平刚倒霉,手按在水洼里,手套被水洼里的石头刺破,雨水漏进去,手掌红了一片,疼得吱哇乱叫。
手掌火辣辣疼的刘平刚正举着手叫着:“水,快拿水来!”
德叔下意识递上水,是吴美芳和阿莲还的,她们家人准备的包里都装着一部分还回来的食水,却被斜刺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
德叔抬头一看,可不就是面无表情的乔奚。
跟着下楼的德婶一撇嘴,小声道:“疼死活该,叫他缺德。”
刘平刚的父亲冲上来要抢水,乔奚抬腿就是一脚,五十左右的年纪,踹不死,那就踹。
被踹出去的刘平父亲撞上坐在地上甩着手哀嚎的刘平刚,父子俩摔成一团。
乔奚没管他们,举着桌子出去把雨水里的圆台面拖进来,带着手套的阿莲拿着抹布上去擦,急着喊人,倒把这最重要的忘了。
“有没有坏掉,没事吧?”
乔奚检查了一遍,摇头:“用干抹布吸走雨水,再用湿抹布擦一遍就行。”
阿莲连连点头,吴美芳也赶紧来帮忙。
那厢摔得七荤八素的父子俩终于爬起来,指着乔奚色厉内荏:“你怎么能打人?”
乔奚冷冷道:“打的是抢东西的王八蛋,不服打回来。”
刘平刚噎住,只看她带着那么多东西在雨水中行动自如,就知道她有两把刷子,加上杀人威名在外,他哪里敢硬碰硬。此时此刻,不是不后悔刚才的一念之差。
刘平刚父亲拉了拉儿子,红着一张老脸:“蒙了心,脂油蒙了心,对不住,对不住,回头赔你两只腊鸡。”
乔奚冷声:“不用回头,就现在,去拿过来,不然我把你儿子扔到雨里。”
父子俩勃然变色,刘平刚惨白着脸:“你敢!”
乔奚抬脚走过去。
刘平刚连手上的疼都忘了,二十几岁的人往老父亲身后躲:“爸。”
他父亲张开手臂护住儿子:“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拿。”
乔奚:“还有你这儿子这几天的食宿费也一起拿来,五天,五斤米五斤菜二十斤水。”
德叔张张嘴想说没那么多,被德婶戳了戳手臂,闭上了嘴,多出来的就当住宿费吧,家里这一次损失不小,能回一点本是一点。
刘平刚父亲只能说好,目露哀求:“那先拿点水给阿刚冲冲手,我多拿十斤水过来。”
乔奚点头。
德叔这才把水递给刘平刚冲手。
手上的酸雨冲走,造成的疼痛却不会就此消失,半只手发红脱皮,疼得刘平刚五官扭曲,不断嘶嘶抽冷气。
七八分钟后,他父亲去而复返,把一袋子食水交给德叔。
乔奚示意德叔检查,等德叔回说没问题,才朝那对父子俩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