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肥胖的男人坐入王座。他呈现老态的面貌与晴空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而且看不出他们只差了两岁。
“晴空,到寡人身边来。”蜀王伸出友好的手,请堂弟坐到他身边。
映彤回到宫女的行列中,依序为人斟酒。她一边分心端详蜀王,一边观察着晴空。蜀王的模样很普通,不像外传的是个面目狰狞又丑态百出的人。
突然蜀王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夜,寡人暂不表演新编的舞曲了。”
群臣惊喜地大呼:“臣等深感遗憾,深感不幸哪!”
——感谢神明!所有惊喜只能藏在心底,臣子们死里逃生的欢喜神情,因无法声张而隐忍得十分古怪。
映彤端着美食走过护国将军身边。她暗自冷笑,没看见远处的晴空也对着她的背影诡笑。
“站在护国将军身前的姑娘,请你回头。”晴空畅饮着美酒,愉悦地出声呼唤映彤。
映彤正欲下毒的手抖了抖,整个人因晴空的话而僵住。
“她怎么了?”蜀王狐疑地问晴空。
晴空剥开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美地笑道:“陛下,臣看见那位宫女在陛下说不跳舞的时候,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哪有?!映彤冤枉地竖起眉。这个可恶的男人想破坏她刺客生涯中最重要的首次行动吗?
“”蜀王不高兴地皱了眉头。
——你死定了。在场的臣子、奴婢,射向映彤的目光皆传达出同样的讯息。
“你——”蜀王瞇起了眼睛审视映彤。
“陛下!”映彤马上抛开手里的东西,假装惶恐地跪倒在地。“陛下,我确实笑了,不过,我的笑是因为陛下高兴!”
开玩笑——她若遭到蜀王处置,她的任务怎么办?坏蛋晴空,原以为他可以信任,结果他居然耍阴招陷害她!
“哦?”蜀王疑问:“你高兴什么?”
映彤瞪了晴空一眼,随即恭敬地禀告。“原本,听说陛下今夜将展现您美妙动人的舞姿,全场臣仆无不期盼,奴婢亦然!”
“咳——”晴空嘴里的葡萄果肉险些吐了出来。
映彤双手交握,虔诚地继续演戏。
“可是,陛下残酷地临时拒绝施展您神妙的舞姿。奴婢虽万分心痛,但,奴婢以为陛下应该是想出了更加精彩的舞蹈,为了将最完美的一面表现给爱慕您的臣子看,这才忍痛暂时藏起陛下的惊世才能!”
蜀王凝视映彤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激动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了解寡人?”
“陛下,她尚未解释她高兴些什么。”晴空懒散地开口。
映彤不悦的视线与晴空戏谵的目光在空中擦出火光。
她愤恨地瞪着晴空,嘴里仍动情地诉说:“陛下,我高兴是因为我了解陛下的想法!我为陛下无私的心胸而欢喜——我王英明!”
四周的臣子立即明智地附和:“我王英明!”
晴空咋舌,盯着映彤的得意脸色,他感到新奇。
“晴空,她真是一位蕙质兰心的姑娘。”蜀王拭着眼角的泪光。
“请陛下将她赐给我。”晴空抛给映彤一个灿烂的笑。
“呃?”映彤抽气。他又有什么歪主意?
“臣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十分动心。”说着,晴空起身走向映彤,不管她摇头连连,执意拉她坐到他腿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映彤恼怒地低声问他。
“感谢陛下的赏赐。”晴空径自知会蜀王。
“哦,你喜欢就拿去,不必客气。”
什么?映彤张大了嘴。她不是东西啊!
晴空拿起一颗梨塞进她嘴里。看她鼓着脸,怒目圆睁的模样,他开心地笑了。
“谁叫你不听话,”他低头,像亲吻她一般凑近她脸。“没有我的允许,擅自潜入宫里,你让我很不愉快。”
可是他的表情分明笑意盎然的呀!映彤心神微乱。
“这东西送你。”晴空亲密地把住她的手,塞给她一样礼物。
映彤纳闷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再垂眸,手里已多了一块淡绿色的晶石。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仔细看晶石里的那只虫子。”晴空提示茫然的她。“送我这东西的人说,那是一只远古时代的跳蚤呢,姑娘。我只想将孤独的牠,归还给牠的后代而已,没什么恶意。”
“噗——”映彤吐出口中的梨,跳了起来。“晴空——”
他恣意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乐道:“带牠回去一家团聚吧,跳蚤姑娘。”
夜尽了,晨曦的白光取代了漫天的灰暗,天已破晓。
城南处,繁华一时的风月场所全遭到封锁,使得附近的街道陷入一片荒凉。
映飞心有忧虑,守在门口。前往皇宫行刺的映彤一夜未归。他望着天色,正惶然之际,听见从远处奔近的脚步声。
映彤气急败坏地跑回借宿的妓院,踩在地上的脚步故意加重,藉以发泄出她满心的不快。
“姐——”见她安然无事,映飞笑了。再见她愁眉不展,映飞沉下脸。“姐,你失手了?”
他一问,道出了她生气的内情。映彤脸面无光地推拖道:“全是晴空!”
晴空整夜缠着她东聊西扯的,一会儿消遣她,一会儿激怒她惹她发火害她全忘了护国将军的存在,连目标几时离席了也不知晓。
映飞察言观色了一会儿,顾忌道:“姐,你和晴空太亲近了。”
映彤不以为然。“我没有失去分寸,更没有行差踏错。”
“可我们是刺客!行动时,只求迅速达成任务,独立独行,不宜与人勾搭!”
“谁勾搭谁了!”说得彷佛她红杏出墙似的,映彤怒视弟弟。
“你激动什么?”映飞瞅着姐姐浮现红晕的脸,认定她有隐情。“你对待不在意的人只会冷言冷语。现在你脸红,去照镜子看像不像在心虚?!
“你真讨厌!”被弟弟看穿,映彤站在馆外,双脚失去了进门的力量。“你为什么不是女的呢”
“你在说哪门子的鬼话?!”映飞眉头一紧。“我不是女的与你招惹晴空有何关联?”
映彤眼神胡乱游走,双手握着一块晶石,在身前绞扭着。兄弟总是比较不解风情,如果在她身边的是同为女儿家的姐妹,满怀曲折的心事就有了吐露的对象。
她需要求助于人,晴空为何生气、为何破坏她的行动、为何送她礼物?
如果不重视一个人,怎会送她东西?即使是用来嘲笑她的,也算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呀!他重视她吧?
映彤一张脸闷得红艳,苦闷地瞧了瞧呆滞的弟弟——噫,她实在无法和呆头呆脑的映飞商量如此羞人的心事。
“姐,”映飞端详着她手中之物,问:“晴空送的?”
“你怎么晓得?”映彤眉间掠过一丝喜悦。弟弟晓得晴空此举的意义吗?
映飞叹了口气,在姐姐期待的目光下厉道:“你若不尽早完成任务离开蜀国,我立刻回报家中,说你和晴空过分亲近!你不想初次行动便被半途召回吧?”
映彤一听,脸现沉重的窘困之色。
“你去说呀!我问心无愧,怕什么!”身边没个能说心里话的人,烦躁的映彤郁闷地转身,躲开咄咄逼人的弟弟。
“姐——你又要去哪?”
“不用你管!”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心绪理分明。
晴空、晴空他笑是为何,怒又是为何?
有关晴空的事,她都想知道
单薄的晨曦像分不清虚实的淡月余辉,在天边流转。阳光仍在云后,尚未临幸蜀国都城。
晴空一身锦衣华服翩然踏阶而下,走出皇宫内院。
宫廷外,他的奴仆们睡倒在轿边。温热的晚风,吹了这些年轻人一整夜。
“起来。”晴空叫醒他们,交代道:“你们回府休息。今日我不出门了。”
奴仆们睁开眼,连滚带爬地起身。“请上轿,大人。”
扫视着他们生气勃发的面孔,晴空的胸口有些沉郁。“你们先回去,我想步行回府。”
“可、可回府的路很远耶,大人?”
“走一小段路的体力我还有。别说了,快回去。”遣走奴仆,晴空望着他们健壮充满活力的身影,不自觉地陷入感伤中。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肌肤依旧滑嫩光洁,但他知道他的青春已远去。
都城的街道两旁,随处可见一些醉汉,躺在地上熟睡。
“可悲的人。”走过不见尽头的道路,他本就缓动的心,越跳越慢了。
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无论如何都快乐不起来。一成不变的日子让他厌烦到了极点。街道的前方是交叉路口,晴空随意转动视线,却瞧见一道预期之外的身影嫣然出现,她正有一步没一步的徐徐走来。
晴空的心突然狂跳,凝望着对面街道的姑娘,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街上游荡?”
片刻前,两人还在宫廷内。当映彤惊觉目标已离席,立即挣脱他冲出宫外。他措手不及,无法阻止她离去。
两人明明分开了,现在竟重聚在一起;前前后后,像只经过一眨眼的工夫。
映彤在街道的另一边遥望晴空,她的惊讶之情不亚于他。
谁也没料到,分别没多久,又骤然相遇。
“无处不相逢,我们真有缘。”一股暖流在胸臆间翻涌,晴空感受到未曾有过的温暖。
映彤的双脚贴着地面转了转,不愿多做交谈的她拔腿就往回跑。
“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晴空的声音追着她。“需要落荒而逃?”
映彤猛地回头,眼神熠熠发光。“看见你令我不快!如果我不离开,我担心我会忍不住揍你一顿!”
“刺客遭人坏事是常有的,你不必介意。”他笑着安慰她,那笑容无比真诚。
“你坏了我的事,却叫我别介意?!”映彤忍无可忍丢出手中的晶石,砸向他俊美的笑脸。
“你该听我的话。”晴空接住晶石,语调柔暖道。“早已劝过你,不要参加宫宴!”
“只因我不听你的话,你就报复我?”映彤猛跺脚。
“说报复太严重了,至少我没揭穿你的身分。”
“可是你陷我于危难之境!”那终究是不义之举。
“我知道你聪慧机灵,所以给你表现的机会,你不领情我不勉强,但责怪我陷害你,未免有些不知好歹!”晴空在她周围绕步走。
“我又不是你的东西,凭什么叫我服从你?”她气冲冲地抓住他质问。
晴空止住不动,晨光洒落在他的侧面,那秀雅的脸,顿时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映彤看得有些迷乱,心弦发颤。
“这样不行。”晴空惋惜。
“什么?”她只顾着看他,没留意他说了什么。
“你凝视我的眼神,泄露了你的yin念。”晴空眨眨他浓密的眼睫。“这会让你一身的正气变成邪气。”
映彤怒火中烧。“请允许我扁你,大人!”
“假如你允许我回手,我很乐意与你达成协议。”他语调轻快。
映彤撩起裙襬,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气势。
晴空枯燥了长久的心情,因她而越来越愉快。“请先别走。”
她实在是个逗人开心的小东西!
“你别想!”映彤恶狠狠地瞪他。
“我不只是在想而已。”
“你还要怎样?”她倒是很想扑上去撕掉他脸上的笑容。
“我要绑你回家,与我的猫儿做伴。”酷爱宁静的晴空,从没遇见如此活泼足以媲美跳蚤的人。映彤不拘束的个性,一再吸引他留恋她的独特风貌。
“你若不怕我成为你的杀猫仇人,你尽管去做些愚蠢的事情!”映彤先是发怒,随即在晴空的眼里,她发现了一丝无法稀释的孤寂。
“你”她忽地软了心肠,慎重地问:“你是不是很寂寞?”
晴空一愣,笑着摇首。“世间没有比我更富裕的人。”权势、名利、地位,无一所缺。“我有最华贵的财宝,以及最美丽的情人。”
“情人?”映彤震住。
她张大了眼,张到眼睛酸疼刺痛,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有情人了?
“我们蜀国的丞相夫人。”晴空魅笑。“记得为我保密。”
蜀国丞相之妻,美得超凡脱俗、世人皆知;不过,知道她与晴空有染的人,寥寥无几。
“”映彤哑然。
“你还认为,我比你寂寞?”晴空柔声问。
映彤无知觉地摇头,脑中电闪雷鸣,波涛翻滚。
“你你愿意,为你的情人而死吗?”她揪心地问。
晴空微微扬起眉。“我愿意送她一箱珠宝。”
映彤不满地指责:“你不是诚心喜欢她!”
“你也懂情爱?”他讶异。
“没大人你的经验丰富。”她全身散发着不满。“你应找个良家妇女,安定的过日子。少参与一些类似昨晚的夜宴,那种无意义的聚会、晨昏颠倒的生活,对身体没好处,爱漂亮的你一定知道啊?”
“我已经老了。”晴空悠悠地说。“有些事不适合做,有些空闲还需消磨。”
“你不老。”映彤说得有些急。只是看着他,便教她目眩神迷,几乎忘了困扰她一夜的种种难题。“你只是有些游手好闲。据我连日的观察,你们贵族子弟成天无所事事,活在人世,实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越说,越无法控制心情的热切,需要一句又一句的话语,牵住晴空的注视。渐渐的,映彤察觉晴空的目光微微转变,他的视线悠长,像在细细思索什么,映彤不明原由地怔愣。“你看什么?”她问。
“看你。”他正视她,寂寞道:“你太耀眼了。”
她在他深邃的凝视中,无法稳住自己。
“近几年,我时常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鲜少看见阳光。”晴空的眼底兴起波澜。映彤彷佛一道阳光,透过浓雾,光芒直达他荒芜的心田。“看见你,彷佛看见了阳光。”
他舒心的笑容令她一阵失神。“我像阳光?”她晕眩地问他。
晴空亲切一笑,出其不意地出手将她劈昏!
“你——”映彤惊讶地跌在他怀里。他为何攻击她?
她的眼皮合上,在昏迷的前一刻,只听见晴空愉悦的声音。“我想把阳光带回家。而且,不只是想,我还做了。”
他任性得像个肆意妄为的孩子,此时他脸上如孩童般的纯稚笑容,比起平时优雅的姿态或秀美的容貌,更加撼动人心。
床榻边,晴空含笑凝视着映彤的睡颜。她的个性非常独特,独树一帜。凝视她许久,他竟不觉烦;幽幽地叹口气,晴空慢慢地收回眷恋的目光。
每天早晨醒来,他只觉不如长睡不醒。思量多时的主意在脑中定案,晴空抬起步伐,走出寝房。
尽早离开人世,或许是他今生最好的归宿
沉睡中的映彤双眉微蹙,过了半个时辰后,她慢慢睁开眼睛。巡视着陌生的房间,映彤并不慌张,她知道自己必然在晴空府中。“他敲昏了我,带走我有什么意图?”她百思不解地走出寝房,室外的格局令她眼前一亮。前方的内厅传出些微交谈声,其中包含了晴空的嗓音。映彤循声而去。
“您当真当真要这么做?”蜀国首席御医面有难色,声音带着困惑。“大人”
“这些是答应给你的酬劳,等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事项,你将得到我遗留的部分家产。”晴空坚定的回答。
映彤加紧脚步,他们的对话令她无端恐慌。
御医犹豫了片刻才说:“大人希望以何种方式离开人世?”
“你尽量提供一些不伤我身体又不令我痛苦的办法。另外,你必须保存好我的尸体。”说话的晴空是笑容灿然的,丝毫不觉他的话有多令人惊异。
映彤踏着慌乱的步履赶到内厅入口。
御医接着说:“保护大人的尸首不腐化,极其困难。可能需要处理掉大人体内的五脏六腑”
“听着。”晴空沉声警告。“我要自己完好无缺,挖掉我的内脏可不是件令我愉快的事。”
映彤震惊得不能动弹,凝在入口处的身子像座雕像。
“传说,有种晶石能够保存人的尸首”
“我等你给我好消息。”晴空挥手示意御医退下。
御医遵从指示,退出内厅,转身时不意瞧见有位姑娘站在门边,不知她听到多少?“这位是?”御医望向晴空。
映彤神情恍惚地走上前。晴空坐在卧榻上,慵懒的姿态显得柔魅。
她举头看他,眼底流露着惶然。“你们在说什么?”
“你先走。”晴空向御医下了命令,沉默地听着脚步声离去。
映彤难以自持地走近晴空,追问:“大人?”
他别开眼,望向窗口。有风吹过,又远走。
“你看阳光出现了。”他迟缓地开口,意在言外。望着天边刺目的日光,他像是有无穷的感慨。“与你同样灿烂。”
映彤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你要自尽吗?”她疑惑地问。
晴空微微一笑,闲话家常般地说:“我在人世度过了三十四年无趣的岁月。”他举手摸了摸额角,生怕出现皱纹似的。“真可怕倘若有一天,我变得老态龙钟不如先去死。”
“你是认真的,你真想寻死?”映彤惊骇。
“你不为我高兴?”他孤独地笑着。
“你实在太疯狂了!”映彤的胸口异常疼痛,人倒退了几步。
晴空悠闲地起立,跟进几步,攫住她的手腕。“我希望你能陪着我,直到我死去。几天而已,答应我。”
映彤使劲摇头。“活得好端端的,为何非死不可?”
“与你相处的这几天,我非常愉快。”他答非所问。“尽管你经常惹我生气,但我仍期待临死前与你共度最后的时光。我甚至可以陪你一同行刺那禽兽”
“住嘴,住嘴!你根本不正常!”她用尽全力地推开他,大量的悲伤混乱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开来。映彤难以负荷的,闪避鬼魅一般掉头跑开。
“有个问题一直忘记问你。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晴空面色不改地问。回答他的,是映彤拚命奔跑的脚步声。
晴空叹息,寂寞地走向庭园。庭园里花木正兴,遍地鲜艳。
柴房外面向着一片绿林。林子虽不广阔,但花草树木种类繁多,枝叶茂密。
一天的月升日落又在天边上演。映彤坐在树下,伤神了大半天。
“姑娘,姑娘。”一位妇人领命而来,呼唤着半睡半醒的映彤。“晴空大人请你用晚膳。”
映彤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身子并无移动分毫。
“姑娘?”妇人不知所措地看她。
“请原谅,我昨夜没睡,至今仍恍恍惚惚”脑子里挂念着晴空的事,为他忧愁到神思迷乱。
“我扶姑娘。”妇人弯下了腰。
映彤摇头。“不用了。”她瞄了瞄妇人慈祥的脸,忽然问:“晴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人?”妇人困惑了片刻,费神地答:“大人像一则传奇。年少时的他,光彩逼人,教各国诸侯黯然失色。”
妇人独有的母性气息,令映彤松弛了紧绷的神经。“如今的他呢?”
“大人的性子有些喜新厌旧。任何事物一旦得手,不须长久,他便失了兴趣,撒手不理。这样的他,注定活得孤寂。”
映彤听着妇人深有感触的话,疑问道:“您很了解晴空?”
“我是大人的乳娘。”妇人温和地笑。
映彤有些讶然。“您可知——”
“何事?”
映彤紧急咬住牙关。“没”
她不愿和蔼的妇人担忧,只得吞下差点出口的话——关于晴空意图自尽。
“为何人与人有如此悬殊的差异?”映彤眼神纷乱。“有的人辛苦求生,有的人却一意求死。怎样的人才会一心想死?”
“或许是对生活感到痛苦的人。”妇人平静地答。
映彤侧头思索。晴空看起来并不痛苦。以他的身分能力,有什么难事足以使他痛苦?
“姑娘,你的问题和晴空大人有关系吗?”
“不,是和我有关系。”映彤苦笑,说不出心底的苦闷,秀丽的脸蕴满了悲哀。“我似乎似乎”她似乎,喜欢上一个她不该喜欢的人。映彤烦恼得说不出话。
四周芳草萋萋,夏花摇曳。她的心底,填满了那个锦绣男子的音容笑貌俊美得恰似盛开的花。
晴空、晴空满脑子都是挥不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