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陈俞有些疲累的打断了她的话,“朕还有许多事要忙,没有空陪你。”
贺宛愣住,下意识垂下眉眼道:“可是……”
陈俞看着她道:“五日之内,若是朕不能将在薛晋嫣吃食中下毒的真凶寻出来,薛晋荣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算是朕护着你,这件事也定不会这样容易过去。”
“阿宛,听话,这几日你就留在永祥殿中,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贺宛终于点了头,小声应了句,“好。”
陈俞看向一旁的玉桑,“带你家主子回去吧。”
玉桑应道:“是。”
陈俞这才放心离开。
而贺宛的神色瞧着也安定了许多。
虽然陈俞并未像往常一样同她一块回永祥殿,可陈俞对待她的态度却与往常一般,况且如今的陈俞也正是为了她的事而筹谋,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玉桑原本一直小心瞧着贺宛的神色,见她眉间舒展开来,唇边甚至隐约含着笑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
暗室,烛台上的火光晕开,在一片漆黑中留下了些许光亮。
辛月已经被关在这儿十数天了。
她原来以为这里的日子应当很是难熬,可后来,她发现在这儿呆着似乎比在花楼要好上许多。
至少在这里,没有人会逼迫着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比较无聊,她所能想到的消遣时间的法子,无非是盯着烛台上的烛火发愣罢了。
有时候瞧着那火苗无风自动,竟也好像有几分趣味。
她正瞧得入神,却听到暗室外传来脚步声响。
暗室里实在太安静了,即便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她也能很清楚地听到。
她盯着那扇石门,片刻后,石门被推开,赵筠元与陈意二人走了进来。
见来人是他们,辛月又将目光收回,继续盯着一旁的烛火。
赵筠元走到她跟前,开口便道:“辛月,你帮我们做一件事吧。”
辛月并未问到底是什么事,反而先应下,“可以。”
见此,赵筠元有些意外,“你都不先问问我们需要你做何事吗?”
辛月抬眸看向她,“若是我不答应,你们会放我离开吗?”
赵筠元默了默,诚实道:“不会。”
第六十章
辛月轻轻一笑,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说说到底是何事吧。”
听她如此说,赵筠元陈意二人也不再客气, 索性说明了来意, “届时,只要贺宛能出现在你们约见之处, 我们便会安排人前去抓捕北岐逆贼, 届时,贺宛便是如何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她一个北岐公主, 私底下约见从前的北岐将士,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辛月听完他们的完整计划,语气有些古怪道:“看来你们当真是恨极了贺宛。”
赵筠元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她忽地又笑了, “不过她本就是一个惹人厌恶之人, 你们恨她, 倒也不奇怪了。”
陈意拔出腰间匕首, 割断缚住她的绳索, 又指了指放在案上的纸笔, “给贺宛写一封书信, 用北岐语, 要挟她三日后晚上在城东的景春楼见面。”
辛月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当真提了笔在宣纸上开始写。
四下寂静, 只余落笔的沙沙声,不消多久, 辛月便将书信写好, “你们瞧瞧吧。”
赵筠元拿起那封信细细瞧了,并未发觉什么问题方才点了头。
辛月见她如此, 倒是有些意外,“你还懂北岐的文字?”
赵筠元在北岐待了四年,对于北岐的文字自然不会陌生,不过她也不会与辛月言明身份,只道:五249令81九2“我我家是做生意的,曾接触过一些北岐来的商户,我听他们说话有趣,便向他们学了些。”
“原来如此。”辛月意味深长的点了头。
辛月对她有所怀疑倒并非是奇怪的事,更让赵筠元感觉到意外的是她身边的陈意。
陈意似乎从头到尾都未曾对她有过任何怀疑。
不管她顶着一个寻常宫人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一开口便提及夺位之事,还是如今她连北岐文字也能轻易识得,似乎都并未让他起过疑心。
要知道赵筠元从未同他袒露过身份。
等二人一道从暗室中出来之后,赵筠元便索性将心头的疑问问出了口,“殿下对我,似乎始终不曾有过怀疑。”
陈意抬眼看她,“怀疑什么?”
“怀疑我的身份。”赵筠元认真道:“或者是别的,总之,殿下难道不觉得我作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宫人,与您一起谋划这些事情,是别有用心之类吗?”
她是当真想知道陈意心里是怎么想的。
陈意眼底带着笑意,故意将声音放轻了许多,“其实也怀疑。”
赵筠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原本就让她觉得有些古怪的画面,甚至忍不住想着,若是他当真已经知晓自己身份,那自己又当如何解释?
可陈意却接着道:“只是我更愿意相信你,每个人都应当是有些秘密不想示于人前的,你不愿告知自然有你的原因,不是吗?”
“是。”赵筠元垂首,片刻后又朝他笑着道:“辛月写的信我已经瞧过了,没有问题,尽快将这封信送出去便是。”
陈意点头,又听赵筠元皱眉道:“依着那贺宛的性子,定是会想着杀人灭口的,所以还是得安排人护住辛月。”
她对贺宛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贺宛为了保全自己,连贺澜都不曾放过,如今怎会轻易放过辛月?
“好。”陈意再度应道:“这件事我会办妥。”
二人达成合作已经有些时日,赵筠元自然是相信他的本事的,于是也轻轻点了头。
***
夜深,宣明殿中依旧点着通明的烛火。
陈俞将御膳房中经手赏花宴吃食的宫人都尽数传唤,打算一一亲自审问。
显然,这并非是件易事。
即便已经到了这个时辰,殿外依旧有数十个宫人候着,都在等着被审问。
那些负责制作赏花宴吃食的厨子都已经被审问过来,可惜从他们口中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陈俞明白,既然那下毒之人如此谨慎,那便必须细细盘问,即便是细枝末节也不能放过,所以每个人都须得盘问半个时辰,让其将所知道之事尽数说了方才能离开。
如此,一天一夜过去,陈俞却依旧没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第二日早朝后,或许是见陈俞实在疲累,文锦便劝道:“圣上昨夜一夜都未曾歇息,今日不如还是先回去歇一歇吧,否则如此下去,身体怕是要熬不住的。”
陈俞却好似未曾听到他的话,只一边思索一边道:“文锦,今日你去将那日参加赏花宴的世家小姐身边待着的婢子尽数带回来审问,此事虽然不至于是薛晋嫣动的手,可旁人却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文锦神色有些为难,“如此,恐怕朝臣们又会有些意见。”
“管他们做什么。”陈俞已然没了耐心,“你便说是朕的意思,若有人还不识趣,绑也要将人绑来。”
文锦没了办法,只能应下,正欲吩咐下去,陈俞却又道:“昨日夜里审问过的那几个负责将吃食送到赏花宴的宫人也叫过来,昨日问得不仔细,有些事朕还得再问问。”
文锦又应道:“是。”
午后,那些世家小姐的贴身婢子都被送入了宫来。
原本她们也都是不情愿的,倒也不是说都对自个的婢子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在这时候陈俞要审问她们的婢子,看起来就仿佛是怀疑她们是那下毒之人一般。
而从一开始,她们就几乎笃定下毒谋害薛晋嫣之人定是贺宛,可陈俞偏偏要护着这贺宛,这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有要将这帽子扣到她们头上的意思。
这让她们如何能接受?
只是陈俞也未曾给她们选择的余地,文锦只要将陈俞的意思表明,那些个世家小姐也只能应下。
否则一个违抗皇命的罪名也是逃不掉的。
左右不过是审问一番而已,又不是定了罪,只要她们确实不曾做什么不当作的事,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这般想着,心下还能稍稍舒服些。
如此,陈俞又将这十数人尽数审问了一番,将她们赏花宴那日具体做了何事都一一问了个清楚,但却依旧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之处。
实在古怪。
因着陈俞这两日都在为查清真相而费心,贺宛也并未再去打扰,而是少见的听了陈俞的话,乖巧地留在了永祥殿中。
这几日的事虽然闹得极大,可贺宛的心情却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她唯一在乎的便是陈俞心中如何想她。
毕竟在这陈国之中,她早已明白,陈俞便是她唯一靠山,而只要她依附待她始终如一,任凭旁人说些什么,她都轻而易举地坐稳这高位。
所以她并不在意外界如何言说。
只是这日她晨起梳洗,却在那妆匣中意外瞧见一封书信。
她见了这信,不由得愣了片刻,而后才狐疑地将其打开,才一打开她的面色就变了,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几个正帮她梳发的宫人,“你们先退下吧。”
那些个宫人闻言,都赶忙屈身退了出去。
贺宛这才将那封信展开,越是看到后边,她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其实打开这封信的一瞬,她便已经瞧出了这字迹,辛月自小在她身边,做过不少提她抄抄写写的活计,对于辛月的字迹,她可能比自己的字迹还要熟悉几分。
所以只一眼,她便能将其辨认出来。
而辛月,贺宛怎会不知她的去处。
她可是被贺宛亲自卖进了花楼里啊!
正因如此,贺宛瞧见她的信才神色慌乱,而等她瞧清楚这信里边的内容,就更是惊慌。
因为辛月在那边写道:“若是帝姬您不来,奴婢所知晓的那些事,恐怕就再也瞒不住了。”
“当今圣上或许知晓您是北岐帝姬,可旁的人却不知道您的身份,只因为您是北岐人,他们便已经厌恶您到了如此地步,就算那样在意您的陈国国君都不愿让您的孩子为储君,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知道您是北岐的帝姬,他们会如何?陈国国君即便再怎么护着您,他又能如何平息这些陈国人的怒火?”
“更为重要的是,陈国君主定是不会知道,您还害死了您的兄长,那个您曾经最为钦慕的哥哥吧?倘若他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