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如是想,他不断地回想刚才赵景深那个冷冽的眼神和石头一样坚硬的两个字,出去。这是第一次吧,是赵景深第一次对陶知发脾气,尽管只是两个字,可陶知仍然坐立难安,他想去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又像蜗牛一样缩在壳中觉得过两天就好了,他就这样纠结了许久,直到听见一声门响,“砰”一下。
他......出去了?
陶知踌躇许久,才试探性地打开卧室门,屋里一片寂静,主卧的门大开着,他小小叫了两声“赵同学”,无人回应。
的确是太羞愤了,换位思考陶知觉得如果是自己被别人看到这种事,那一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他又不免担心起来,这怎么办啊?赵同学会不会把他赶出去,赶出去事小,可失去朋友却是大事啊。
于是陶知拿出手机给赵景深发消息,他字斟句酌,删删减减,最终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对不起赵同学,我不知道我的道歉你接不接受,但我希望不要影响我们的友谊,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发完之后,陶知对着这句话观摩良久,又觉得最后两句很多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几乎要愁死,怎么办,怎么办才好,赵景深不回复,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肯定生气了,那要怎么才能让他消气,怎么办?
陶知准备发送第二条消息,这次他决定学聪明些,先搜索了诸如“如何缓解尴尬”“如何哄生气的男孩子”“怎么能让男朋友消气”之类的话题,然后才郑重其事打开手机准备打字。
但他刚刚打了几个字,门响了,他立即冲出去,正好和进门的赵景深打了个照面。
赵景深和陶知对视一眼,然后很平淡地放下眼睛,关上门,将手里提的早餐向上抬了抬:“买了点早餐,吃点吧。”
陶知呆着,以为自己听错了,赵景深见他不接,也不再重复,换了鞋就越过他走向餐厅,陶知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走过去,却心里忐忑,一句话都不敢说。
袋子里有豆浆、油条、包子、八宝粥,陶知一边悄悄观察着赵景深的神色,一边没话找话:“你买的有点多......”
“能吃多少吃多少。”
赵景深打开粥碗,坐下拿了勺子,陶知坐在他对面,将吸管插进豆浆中,两个人无言以对,陶知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实在口拙,他只能沉默地吸着豆浆,多么希望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可陶知觉得赵景深一定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忸怩的男孩子,果然,在早餐过半的时候,赵景深开了口,他说:“早上我不知道你在卫生间,我以为你醒来回了卧室,一点声音都没有。”
陶知的心“忽”一下提起来,他解释道:“我头发没干,我睡着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很难堪吧。”
“不不,我觉得其实,其实,这个也没什么,也是正常的事情吧。”陶知有些焦头烂额,他谨记自己是个成熟的成年人,而赵景深只是一个刚十八岁的半大青年而已,他应该在这方面表现得更从容更自然,才能消除这件尴尬的事情。
他努力说着正经的话:“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男孩子十五六岁发育的时候就懂了,所以没什么难堪的,我,我其实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什么,毕竟,我那时候睡着了,我一醒来,你就到了门口,就,就......”
“我知道你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
赵景深却并没有顺着陶知给的台阶走下去,他将一勺粥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下咽,然后开口:“说到底,是因为我被看到了隐私,一时着急,对你说了不太礼貌的话,不要介意。”
不太礼貌的话?
陶知想了想,才歪着头问:“你是说,出去,那两个字吗?”
“嗯。”
“没有,没有,那怎么能是不礼貌呢。”陶知一个劲儿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是我有问题,是我不对,怎么还能让你给我道歉呢。”
这次,赵景深却抬起了头,他很认真地看着陶知,说:“我怕你觉得被冒犯,毕竟,你和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
陶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瞬间便反应过来这个“不一样”指的是什么,是了,一个正常男人在一个同性恋男人的面前裸露身体甚至自丨慰,那几乎约等于性骚扰——当然,前提是他是故意的。
“你、你又不是故意的。”
赵景深搅了搅粥,一直没有再说话,陶知也稍微放下心,可他总觉得这个话题没有结束,果然,几分钟过后,赵景深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啊?”
陶知总是反应慢半拍,他无法很快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赵景深却不给他时间,继续道:“就像成为恋人一样,能成为朋友的人也同样被对方的某些点吸引着,你其实很吸引我,无论是哪一方面,外貌,或者性格。”
陶知已经完全糊涂了,字面意思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更深一层的东西却是镜花水月,看也看不明白,摸也摸不到,他总不能因为这几句话就自恋地以为赵同学对他有意思?别开玩笑,只是有这个想法,陶知就在心中骂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这句话让他很在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就像恋人一样......
这就是陶知从这些话中摘出来的重点,直到赵景深喝完粥将垃圾收拾了,他还如坠雾中,是赵景深再一句话点醒了他,他拍拍陶知的肩膀,说:“别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