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傅宴钦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白桃味的冰淇淋,他对甜食没什么嗜好,陈西瑞喜欢吃,家里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他妈上次送的那批海鲜都没地方塞。
这小姑娘每次吃完都说胖了胖了不能再吃了,下一次吃得比谁都香。
嘴上一套,做起来一套。
傅宴钦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边看足球比赛,边悠哉惬意地吃着冰淇淋,陈西瑞清洗干净身体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下,走过去问他哪来的。
傅宴钦看她又套上那件来时穿的粉睡衣,皱眉:“你干脆别穿衣服了。”
“不穿怎么行,那不得冻着凉了。”
傅宴钦晃了晃手里的甜筒,存心逗她:“想吃吗?”
“嗯。”
“没了,就这一支。”
陈西瑞气咻咻地锤他一下,傅宴钦不以为意地笑笑:“叫声哥哥。”
无计可施,她妥协:“哥哥。”
他得寸进尺:“我要听韩语的。”
“欧……”陈西瑞不中他套,碎碎叨叨地哼起了歌,就当没听见。
刚转身,胳膊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坐到他腿上,傅宴钦扔了甜筒,抬手捏着她脸,“脸怎么又圆了,这几天伙食不错啊,跟你们刘老师一块吃的自助餐好吃吗?”
这是变着法儿损人呢,陈西瑞黑脸:“不好吃。”
傅宴钦笑了笑,亲她一口。
“我这是薛宝钗那种脸型,温婉大气,也很美的。”
“管它什么钗,我们男人就认巴掌脸。”傅宴钦上手掐她脸,“别乱动,让我比比。”
陈西瑞甩头想躲开,没躲得了,男人虎口抵住她下巴颏,把她脸捏成了o型,漫声懒调地说:“这样就像林黛玉了。”
“我才不要当林黛玉呢……”她嗓子里含含糊糊道。
不在一起的时候,陈西瑞总觉得这人高深莫测,不沾世俗烟火,恐怕喝水都得喝天山上的泉水,真在一起了,发现他就是个三十岁的男人。
在普遍三十岁还单身的大城市里,这年纪一点不大,他也看电影,追美剧,偶尔打打游戏。
她倚在傅宴钦肩头,吃着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心想这个男人真是个多面体,无论在外面如何冷酷坚硬,如何气势逼人,在她面前,也会显露大男孩的幼稚一面。
跟前任没有“家”的概念,可跟傅宴钦在一起,这个概念与日俱增,不上班的周末,他在书房看电影,她就抱着电脑写论文;他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她就站他旁边吃东西;他们盖一条被子,喝过同一个杯子……
想着想着,陈西瑞觉得自己完蛋了,铁石心肠的女人才最好命,她却是这样的感性多情。
离开延桐当天,傅宴钦安排人过来送她去高铁站,那司机特地从驾驶座下来绕了一圈,替她把车门拉开,“陈小姐好,傅总交代我把您安全送到高铁站。”
这场景的女主角如果是一位身着晚礼服,脚踩水晶高跟鞋的大美女,肯定没人会觉得违和,关键是陈西瑞现在的形象跟大美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羽绒服,外加一脑门子汗。
陈西瑞无地自容,讪讪看了眼刘仕文后,对那司机说:“谢谢啊,您太客气了。”
“不客气,应该的。”
刘仕文哼笑:“没看出来,还是个千金小姐。”手按在门把手上,没直接拉,嘟哝了句:“诶我这边的车门怎么没人拉?”
“……”陈西瑞笑得像人孙子,“我给您拉?”
“劳驾。”
陈西瑞给刘仕文拉开了门,“您请上车。”
刘仕文坐进车里,使唤她把行李箱塞到后备箱去,那司机抢在前头,把两人的行李全部安置好。
汽车行驶在路上,刘仕文佯装了几分钟深沉,架不住排山倒海的八卦欲,嘴角轻扬,显出一丝兴奋来:“这是你家哪个亲戚安排的?”
陈西瑞想了想,笑得特憨:“是我老叔。”
“你这个老叔,名头不小啊,还傅总。”
“开公司的,都叫老总,其实就是个小公司。”
刘仕文没全信,笑了笑,说:“你以后也会当老总,别着急,陈医生风光的日子在后头呢。”
“哈?我还有这潜质呢。”
“我指的是住院总。”
“……”陈西瑞内心翻了个白眼。
两人扯皮几句,刘仕文往她怀里塞了一大包特产,刚才坐进来的时候,陈西瑞就觉得这些东西极其碍事,放后备箱不就好了,非得挤压人类的活动空间。
“这是我买的特产,拿着。”刘仕文道。
陈西瑞受宠若惊,深深为自己刚才翻白眼的行为感到羞愧:“刘老师,您破费了。”
学生何德何能啊。
刘仕文却说:“你知道你们白老师是延桐人吧?”
陈西瑞嘿嘿一笑:“我今天刚知道,我一直以为白老师是江浙人,她说话好温柔的。我特别喜欢她,之前我在内分泌科实习,她还经常给我带……”
刘仕文懒得听她巴拉巴拉,温柔打断了她:“把这些特产给白念瑶送过去,当然了,也有你的份,你俩分一分。”
“谢谢刘老师,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按照咱们大中华的传统美德,应该是晚辈孝敬长辈。”陈西瑞上纲上线,“下次要是还有外出学习的机会,买特产什么的让我来。”
刘仕文从袋子里拎了一小袋干果出来,“这是你的那一份,剩下的都留给白念瑶。”
“好……咧!”
看她表情不对劲,刘仕文扣扣搜搜地从大袋子里拎出一盒鸭脖,忍痛割爱道:“这个也给你。”
“好,谢谢老师。”
“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带给她?”
“我人肉扛给她,放心吧,保证亲自送到她手上。”
陈西瑞低头翻了翻,满袋子刘氏蜜饯,刘氏麻辣兔,刘氏鸭脖……根本没听过的一个食品牌子,可能是当地特产吧。
“怎么全是零食啊,你真是把白老师当小姑娘了。”她感叹,“看得我眼花缭乱,我都快不认识‘刘’字了,这个刘氏是当地的特色品牌吗?”
刘仕文面露深沉:“应该是吧。”又补了一句,“随便拿的。”
开车的司机突然插-进两人的对话:“我在这边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听过这牌子,肯定不是什么老字号,你这是被人骗了吧。”
陈西瑞侧过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刘仕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等车开了一段,她越琢磨这个“刘氏”越觉得不对头,刘氏刘氏,怎么就偏偏姓刘呢……这才灵光一现,恍然大悟:老奸巨猾的中年闷骚男!
这段交流学习的经历非常愉悦,陈西瑞坐在候车大厅里,回想昨夜的翻云覆雨,衣服被扯得皱巴巴,大腿快酸到没知觉,脸颊不觉一红:下次可得稍微克制点,不能仗着年轻肆无忌惮。
车站检票的时候,她刷着朋友圈,听刘仕文在她耳边念叨延桐的特产真不咋滴,挑来挑去没什么好买的。
陈西瑞笑了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是没啥好买的,也就鸭脖还行,不过现在送人特产吧,都是从淘宝直接下单,我是没见过像您这么实在的人,还亲自大包小包扛回去。”
“这不有你帮我扛嘛,谢谢啊。”
“别客气,我就乐意帮助刘老师。”
她把朋友圈浏览了遍,正要退出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
小艾:【西瑞,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第42章 哀求
她和小艾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长达一年多,陈西瑞试着约过几次饭,皆被对方以不能曝光为由拒绝了。
陈西瑞这人有点轴, 做事爱较真, 还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前前后后贴了人家三回,都没得到等价回应。
于是她放弃挣扎,冷处理了这段友谊,两姑娘自然而然地疏远。
午夜时分,耳机里放着陈奕迅的《最佳损友》,陈西瑞煽情地掉了几滴鳄鱼泪。
人的漫长一生都在渴望长久舒适的亲密关系,但是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 它能把他(她)送到你跟前, 也能把他(她)归还于人海。
深夜最容易情绪崩坏,傅宴钦感觉到胸膛一片濡湿,忍着困意问她怎么了, 她闭着眼不说话, 男人只当她是做噩梦,也没深究, 搂着她腰又睡过去。
检票口人流比肩接踵, 陈西瑞被挤着往前走,检票进站,她打字问艾冉:【怎么了?】
小艾回:【见面再说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咱俩好久没约饭了。】
陈西瑞恍惚了会儿, 本想说我很忙,可一想到小艾当初对她掏心掏肺, 请她吃饭又送她衣服,还教她怎么化妆,在这个空荡荡的陌生城市里,那姑娘确实给予过她很多温暖,她没忍心推脱,应了下来:【后天晚上可以吗?】
【好。】
后天下班,陈西瑞补了补妆,给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欣然赴约。
吃饭地点是小艾选的,三里屯的一家涮羊肉店,订的是包厢,隐秘性极好。
陈西瑞沿着开放式厨房往里走,听见两位从208包厢出来的服务员窃窃私语地议论艾冉这个名字,她从这两人身边经过,走进208。
中式格调的包厢,氛围古色古香,菜还没点,铺着暗灰色绒布的桌面上摆着大铜锅和一个假花绿草的盆栽装饰。
艾冉穿着面包服阔腿裤,茶棕色卷发用头绳松松扎起来,脸上妆容很淡,没有刻意打扮,纤瘦苗条的身子娴静地窝进椅子里,低头玩着手机。
陈西瑞开口打招呼:“等久了吧,我一下班就过来了。”
艾冉抬头,笑了笑:“还好,坐吧。”
陈西瑞摘了包,坐到她身边,艾冉盯着她看了又看,唇角轻勾:“我们西瑞变漂亮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发自肺腑的夸赞。
她笑笑:“今天化了妆。”
“读研肯定很累吧。”艾冉指了指她额头的痘儿,“你这边冒痘了,我之前压力大的时候,脸上也总长痘。”
陈西瑞捋了捋刘海将痘痘盖住,“还行,每天就收病人写病历啥的,干的活儿都很机械,稍微有点累,勉强能克服。”
艾冉给她倒水,钦佩之情浮于表面:“你心态真好,我以前就觉得,不管把你扔到什么样的环境里,你都能适应。”说罢叹了口气,“不像我,遇事容易慌。”
陈西瑞抿了口茶水,静静听她讲。
艾冉神色哀戚:“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有大半年接不着戏了。”
陈西瑞没问为什么,她现在只需要充当一位善解人意的听客。
“邱晔他老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这么个人,背地里……”艾冉欲言又止,“算了,不提了,后来我就成闲人了。”
陈西瑞试着回忆邱晔这名字,终于想起来是谁,当初在御澜会,她还夸人家像英格兰的大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