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抬手一指,她也愣住了,“哎,这么晚了,书屋的灯怎么是开着的?”
躲在书柜后面的柏盈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一时之间她这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来。
蒋墨成更是眉头紧锁。之后沈晋回来后会发现他来过的事实,以沈晋的处事风格,他一定会上上下下排查一遍,如果查到她身上……她对于沈晋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可她是那女人的助手,沈晋恐怕容不得沙子,她能承担得起怒火吗?
所以他不愿意被别人知道她跟他走得这样近、有过交集。
徐思晴走近了几步,一边嘀咕一边就要去开门:“怎么会呢,难道是谁忘记了关灯。”
蒋墨成的眼眸如刀刃般扫过,上前,制止了她,对上对方惊讶好奇的视线,他只能暂时稳住她,“等下我会来关,已经很晚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徐思晴“啊”了一声,看着他锋利的下颌,眼神慌乱了几秒,“……那,谢谢你了啊。”
蒋墨成看了一眼书屋紧紧关闭上的窗户,转身大步往前走。
徐思晴也赶忙跟上。
躲在书柜后面的柏盈这才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但听到蒋墨成说的那句话她还是感到了很微妙的不快。她大约能猜得到他是要故意支开来人,估计是担心被人看到跟她在书屋碰面……逻辑没错,可凭什么啊!他又不知道她是谁,他避之不及的理由是什么?
一边每天准时来书屋跟她“约会”,一边又怕被人撞见。
蒋墨成心不在焉地走着,徐思清在后面恨不得要跑起来才能追上他的步子,大晚上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汗。她想开口叫他等一等,却又不好意思,只是这漫漫长夜里因为男色而升起的那点念头被冷风一吹,彻底消散。
毕竟要是大伯知道她有这心思,估计又要给她上课——沈宅的保镖们个个人高马大,她见的次数多了难免意动,但大伯耳提面命,要是她真的跟谁在一块儿了,沈先生知道后可能会对此颇有微词。
徐思晴收敛心神,轻快地提醒他:“瞧我这记性,我是想提醒你,别往书屋那边走,我以前不知道有一回晚上碰到路过,碰到了先生陪柏小姐在看书。不过最近先生出差了,他不在,以后还是要当心一点啦。”
蒋墨成记挂着书屋里的柏盈,神色淡淡地点头。
等徐思晴进了副楼后,他立刻往书屋方向走去,最后几乎是在跑了,推开书屋的门,柏盈正坐在书桌前冷着一张脸瞧他。
蒋墨成肩膀一松,顺手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话,便听到她平声质问:“你很怕被别人看到跟我在一起吗?”
“既然觉得被别人看到会给你惹来麻烦,”柏盈起身,“那以后也不用来陪我了。”
蒋墨成:“不是。”
“不是什么?”柏盈反问,“难道你不是支开她,而是真的想送她回去?”
“我是——”
“你不要说你是担心别人知道了你会被辞退。”即便是这个理由,她都觉得他不是男人,“你前不久都说过,下个月你就会走,难道还在意这几天吗?”
“我——”
“也不要说是担心我,你之前不是还想让我尽快辞职吗?”
柏盈都想狠狠啐他一口,晦气!
她努力平复心情,她知道自己在恼羞成怒。这一年简直流年不利,一开始觉得沈晋不错,谁知道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之后她纯纯只想找乐子,一眼看中了眼前这人,结果呢,他还想把她藏起来,她还足够有素养,否则都想问候一句,您是哪路天王影帝呢?
平静、平静!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以心灰意冷的语气结束这段短暂的朋友关系,到最后也没忘记站在道德制高点狠狠地倒打一耙,哽咽道:“算了,我都懂,我也不想问了,无论是什么理由都行,我都不会怪你,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蒋墨成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推开门冲进夜色中。
他抬腿,但理智又拽住了他的身体,他的确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今天晚上发生的事难道不足以提醒他,如果真的是为了她好,他应该离她远一点。
-
蒋墨成一整个白天都心不在焉。
夜幕降临,还没到十二点钟,等他走到一片漆黑的书屋前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养成了习惯,每天见她的习惯。
他还是走了进去,开了灯。
第二个习惯是去书架上拿那本词典,却意外发现这词典后面藏着一份精美包装的礼物,上面还贴着贺卡,字迹娟秀——
【学费,请笑纳^_^】
他拆开了粉色的包装纸,打开盒子,这辈子所有的惊讶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浓烈,扑面而来,令他被钉在原地,居然是她总是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是他这些天来一直想拿到的相机,就这样送到了他手上,峰回路转。
蒋墨成开了相机,她拍了很多照片,有月亮,有结冰的湖面,还有他的照片,连敏锐的他都没发现她是何时拍下的,只有这么一张。
他正在帮她整理她够不到的摆在最上面的书籍。
她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第8章 008
柏盈的一口气经过一个晚上总算是顺了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岁月静好。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她碰上了乱七八糟的家庭、软弱没有主见的男人,哪怕对方的头发丝都长在她的心坎上,她也一定敬而远之。是她给自己捏造了这个柔弱可欺的身份,造成如今的局面又有什么惊讶呢?
说到底她只是想找乐子,现在发现不如想象中那样愉快,她又何必因此置气?
思及此,她决定回到以前的生活方式,想出门就出门,才懒得理会如果恰好是他来保护她、他会是什么表情,于是唤来姜岚,轻声道:“我要出去一趟。”
姜岚应下,笑道:“您总算又愿意出门啦。”
柏盈虽然不爱玩,但还是头一次在家里窝这么久,也难怪管家会担忧,怕她身体生病,更怕她心情生病。
“之前是天气不好,太冷了。”柏盈强调并纠正,“不是不愿意,不要误会我喔。”
姜岚扑哧一笑:“是是是。”
柏盈是出门参加同学聚会,他们这一届的同学都处得不错,也因为毕业还没多久,情谊还没生疏,留在本地的同学总会组织聚一聚、交换彼此的信息。她到得不算晚,又另外给司机还有两个保镖开了包厢,欢 迎加入q裙扒衣四吧一陆酒流伞,追更更多完结文才一进来,看到依靠在窗前的年轻男人时愣怔了几秒。
“好久不见。”他温和地冲她颔首。
“好久不见。”柏盈莞尔,“怎么回来了?”
叶恒还未来得及回答,包厢里另一个男同学替他答了:“他厉害,收到了国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马上就准备出国了。”
柏盈一点儿都不惊讶。她跟叶恒并不同系,巧的是在同一个话剧社,两人都担任“编剧”这样的职位,平常自然交流不浅,他家境殷实,为人却谦逊有礼,是打从骨子里的温润,别说是在学校里,哪怕出了社会他仍然算得上是优秀耀眼。
在座的同学都知道他们曾经互生情愫,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富家子弟,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大家有意无意地给他们叙旧以及道别的空间。
叶恒在她喝了口橙汁后,及时地递出干净的纸巾到她手边,低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留一个号码给你,是我亲戚的号码,这次我去国外,他家也在那边。”
“好啊。”柏盈笑着点头。
叶恒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纸递给她,“电话号码还有地址都写在上面了,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都可以找我。”
柏盈并没有打开来看,而是笑盈盈地放进了手包里,仿佛应下这话只是出于朋友的客气。
她彻底舒心了。
不是她眼光不好,是她这一年不太顺。眼前这个男人不就很不错吗?她越看叶恒越觉得顺眼,不过也只是顺眼了。
属于他们之间的荷尔蒙最强烈的时间早已经过去,这旧梦实在没必要再重温。
这样她在他心里还能留有最美好的记忆。
叶恒低头,掩去眼里的失落。他知道他跟她不可能了,有那个男人在,她又怎么看得到别人,但仍然痴心妄想地给自己一个念想,或许有一天他会接到她打来的电话。
同学聚会很轻松,柏盈听他们聊起工作中遇到的事情也津津有味,不由遥想,等离开了沈晋以后她是不是找一份工作比较好呢?念头刚起,又被她否决,大学时她可没少打工,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她还是想当老板,至于是开公司还是开店,暂时还没想好,不过肯定是要找点事做的,不然生活岂不是太无聊?
聚会结束后,柏盈送好友杜美芸回家,杜美芸喝了几杯酒,面色泛着红晕,眼睛却很清明,“我下个星期又要去面试了,你说我要不要去庙里上香?”
柏盈失笑不已,“不知道是谁很鄙视亲妈总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咳咳……”杜美芸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不是机会难得吗?你知道我是去哪面试吗?”
柏盈以玩笑口吻道:“别告诉我是去沈晋公司。”
杜美芸义正言辞地说:“那不能,我要是去了他公司,我跟你之间纯洁的友谊就变质了,不过——”
她又犹豫迟疑地看向柏盈,“我如果说我去你老公对头的公司应聘,你会不会把我扔在路边?”
柏盈微笑纠正:“我老公是谁我都不知道。”
“等等,”她回味过来,“你是去远光?”
杜美芸摆手,“不是远光,是环球。”
远光成立至今已然几十年之久,是本地有名的实业企业,前几年时出现亏损情况,在这当口,少东家跟他太太接手以全新的理念再次改革,总算力挽狂澜,将走下坡路的这老牌企业再次盘活。
柏盈曾经也听沈晋提起过这位蒋家大少,说他为人儒雅斯文,做生意的手段不如他太太,远光如今真正的话语人并不是他,而是他青梅竹马的太太。
蒋家二小姐是蒋老的侄女,是蒋家大少的堂妹,现在也进了远光大展拳脚。
与其说远光是沈晋公司的对头,不如说是那位坊间戏称蒋三公子的环球。沈晋是做内陆运输发家的,对这一块无比上心,前两年成立船舶公司,更是打通了东南亚航线,攒够了人脉跟资源后,他便将目光放在了投资以及房地产上,环球是远光当年试水的公司,一直半死不活,从市场上根本抢不过沈晋,直到蒋三公子从国外留学回来接手。
就只有这么大的盘子,两人自然不可避免会对上,一次又一次,去年沈晋占上风,今年又是蒋三占上风,时间长了,谁都知道这两人不对盘。
沈晋几次面容冷峻回来,都是因为蒋三。
她还记得有一期报纸上刊登两人在商会碰面的模糊的背影照片,用四个字来形容两人的关系——龙争虎斗。
“怎么想到去环球?”柏盈问道。
杜美芸虽然知道以她的性子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但还是免不了松了口气,轻快道:“纯属巧合,上个星期我陪思思去人才市场,碰到了环球招聘,我也就是凑个数,没想到接到了复试电话。别的倒还好,主要是环球离我家很近,我如果应聘上了,每天中午还能回家吃饭不说,早上能多睡半个多小时呢!”
柏盈脸上绽开一抹笑意,“那很好啊!钱多事少离家近,占一个就很好,占两个那是运气超好!”
杜美芸喜不自胜了一会儿,又悄悄问,“你见过我未来的大老板吗?”
柏盈沉思,摇了摇头,“没见过。”
沈晋其实也并不爱在人前露面,但他没办法,他根基浅,有时候需要借助媒体造势,蒋家行事低调,听说蒋大少的那场婚礼都没有一张照片流出,至今为止,那位三公子也只有一张背影照。
以沈晋跟他的关系,在同一饭局上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谁都知道他们不合,自然不会有人去触霉头。
杜美芸一脸遗憾:“好吧,沈总与环球蒋总孰美,看来只能等我揭晓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蒋总,只能等下半年年会啦。”
柏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认真工作,男色误我,切记切记。”
…
柏盈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还顺便去了趟杜美芸家,美滋滋地吃了杜母做的大排面,这才心满意足坐车启程回去。
蒋墨成穿过回廊亭,看着书屋的灯没开,明明已经猜到她没来,却还是走了过去,推开门,他的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正要开灯时,又垂下手臂,如果她要过来,见书屋灯开着,大概会立刻转身跑吧?
屋内一片漆黑,冬日的月光都比其他季节要黯淡。
蒋墨成坐在椅子上,无声地等了一会儿,从大衣口袋拿出那个相机。有个问题盘踞在他心头,令他白天都始终无法集中精神,能给他解惑的人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