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街头的景色悄然换上了初冬的韵味。落叶在风中翩翩起舞,金黄、橙红与深绿交织,枯叶堆积在路边,为独自走在城市街道上的卢米月铺就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路。
她穿过熙攘的步行街,又经过一片嘈杂的居民区,在人行道的尽头拐进了一条小巷,沿路走到小巷尽头,在这看上去无人问津的地方,竟然有一家小小的店面。她推门而入,店里的灯光有些昏黄。柜台后坐着一个美艳夺目的女人,她听见开门声,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斜睨了卢米月一眼,好像对自己这么偏僻的店面也有人光顾并不意外。
“今天你竟然亲自看店?”卢米月随口问道。
“又没事干,就过来了” 她淡淡地答,“最左边的最里面,都是你要的那个价位的衣服。”
曾经卢米月也很好奇,为什么在一些街上无人问津的角落会突然有一家服装店,里面看上去永远冷冷清清,却能支撑很久都不倒闭,这种店的受众到底是谁?
后来方映竹告诉她后她才知道,已婚男人如果给包养的情妇直接转账,原配有随时追偿的权利,但如果男人以投资入股的形式帮情妇开店,就算是投资,而不是赠与,流水的金钱只是换了个形式,就能合法的出现在这些女人的账户上。她们的主营业务也不是真正的售卖衣服,而是通过买卖衣服的形式,帮同是被包养的小姐妹刷信用卡,而她们再收取一定的手续费,资金转了两圈,就去到了人们想要它们去的地方。
她那个时候对这些女人只有不耻,却没想到一天也能和她们成为同行。
曾经的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现在看来都成了笑话一则。
谁敢信她跟了他们这么久还是赤贫?平时的消费,他们一人给了她一张大额信用卡,却从来不给她现金。固定资产更是无从谈起,现在他们约会的房子是盛恒买的,江昭可能也不想显得太一毛不拔,之前提出过给她配一辆车和一个司机,被她拒绝了。毕竟只是“配”,不是送,如果动产买在她的名下,她可以随时处置变现,但他们只给她使用权,不给她所有权。
她很聪明,她能猜到他们这么防备她的目的,不过是想把对这段关系随时叫停的权利控制在他们自己手中。他们怕她翅膀硬了,就会飞走了。所以信用卡随便刷,奢侈品随便买,但是不能有自己的资产,他们要她永远地当那个下位者,而他们自己则高坐铜雀楼台、翻云覆雨。
她跪在他们身下,她乞求他们怜爱。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乍一听说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包养,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个女人是个捞女,两个男人被骗的团团转。可是世人都忘了,论精明,有谁能精明的过男人呢?
世事无常,她总得为自己打算。
她走到老板娘说的那个地方,随手拿了两件外套,走到柜台,先用盛恒的黑卡刷了一件,又用江昭的铂金卡刷了一件。嗯,没错,是你们把我分成一人一半,那我花钱也得雨露均沾,她想。
一件三千,一件两千,扣掉百分之十给老板娘的手续费,刷完卡,老板娘找她要返钱给她的卡号,她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卡号:633xxxx08 姓名:方映竹。”
盛家和江家都在宁泽市根基颇深,银行系统里也关系纵横,她怕他们家的关系网也在里面有所布局,掌控她的财务动态轻而易举。所以,哪怕每笔钱都不多,她也都谨慎地让老板分批打在方映竹的卡里。
盛恒和江昭可能已经被她柔弱臣服的样子麻痹了,忘了她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有着一流的反侦察手段。
看着方映竹刚给她发来的截图里账户上新增的余额,她久违地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积少成多,未来可期。
有时候她会复盘自己是怎么走到现在这步,可无论是她向前推演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一切的混乱都起始于那个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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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卢米月觉得自己发挥的还不错,身为小镇做题家,她的成绩一向优异,按估分,考上梦校应该不成问题。
她本来还在开心盘算这么长的暑假应该做点什么,却渐渐发现了家中氛围的诡异,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其实高考前她就隐隐发现家中氛围比以前压抑,她也曾有过怀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但爸爸妈妈在她面前还是一直笑着的,再加上她们家是最为普通的工薪家庭,如今爸爸妈妈都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又能有什么事呢?可能只是爸爸妈妈又拌嘴了,不过他俩感情一向很好,过不了两天就能床头吵架床尾和了。所以她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但是她没想到,事态竟然会失控到如此地步。高考完的第二天,妈妈哭红着眼睛,纠结万分的跟她说:“小米,你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吧,咱们...可能得搬家了。”
卢米月惊讶不已,她抬头,用无辜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妈妈。
“对不起宝贝,妈妈实在是瞒不下去了。咱们家欠了银行三百万,再过三天,他们就要来收走房子,咱们先搬去乡下奶奶家...”
她怔住,脚下像是灌了铅,太过震惊,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有种不受控制的酥麻感。
“之前怕耽误你高考一直忍着不能告诉你,好不容易跟银行申请宽限到高考后执行。”
原来,她爸爸的弟弟,也就是她二叔,早先看着经济火热也想创业。银行本来不愿意贷款给她二叔,除非有稳定收入的人愿意为他担保,卢米月的爸爸是中学老师,妈妈在卫生院当护士,是银行最青睐的担保人人选。卢米月的爸妈一辈子恪守本分、朝九晚五,哪知道这背后需要承担的责任和风险。又是爸爸的亲弟弟相求,他们还以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在担保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二叔从小就不学无术,拿钱投资创业也不过是一时脑热,拿到钱后,他开过养猪场、种过果园、甚至试过开个超市,却都因为经营不善血本无归,还一直拖欠还款,让欠款利滚利加上罚息滚到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的天文数字。然后,他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深夜,跑得无影无踪。二叔本就无妻无子、无固定资产,他跑了,去外地改名换姓一身轻松。卢米月的父母却有房有车、有稳定工作,还有一直珍爱放在掌心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
“当借款人无力偿还的时,担保人有义务承担借款人全部负债。” 这时,夫妻俩看着自己当初亲手签下的担保人合同,彻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