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曜抬起手,举到半空,“手放下来好不好,我们牵手。”
连煋将自己的手垂落,和他握住,直到睡了过去,才无意识翻身把手收了回来。
从多米尼亚到巴拿马,有六天的航程,商曜就这么窝在宿舍里。他也真能耐得住,前三天硬是没出过门,就这么待在宿舍里,门锁上,待在里面给连煋洗衣服,洗袜子,洗完了晾在浴室。
连煋需要出门上班,她是巡逻式打扫卫生,大概干一个小时的活儿,就可以回到宿舍陪商曜一个小时。商曜很有钱,连煋跑去可以打包的餐厅买饭,带回来给他吃,用保温杯去邵淮办公室接咖啡,依旧带回来给商曜。
邵淮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连煋这两天不缠着他了,清心寡欲,也不会莫名进入办公室摸他,吻他,不让他给她纾解。一干完活儿,立马往宿舍跑,饭也是带回宿舍吃。
这天,连煋来他宿舍接完咖啡,就要走,他叫住她,“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回宿舍吃,还要睡午觉呢。”
邵淮捏捏她的手,“不喜欢我了?”
“没有啊。”连煋金屋藏娇,急着要回去,一甩手不小心砸在邵淮腕上的金表,故作夸张地称赞,“董事长,你这表好漂亮啊,哪里买的,以后我有钱了,也买一个一样的。”
邵淮把表摘下来,“送你吧。”
二十分钟后,连煋回到宿舍,看到商曜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看书,怜爱不已,从口袋摸出金表,“商曜,这是我送你的,喜欢吗?”
第27章
反锁上门, 两人肩并肩坐在下铺,连煋拉过商曜的手,把金表戴在他手腕, 黧黑钢质三格链节式表带, 铂金和黄金搭配表盘,金属冷光熠熠烁亮。
连煋握着他的手, 反复品味,暗叹这表太适合商曜了,仿佛开了光的法宝, 一戴上,立马压制了商曜散出的戾气和阴翳,人都变得温顺持重了许多。
“真适合你, 人靠衣装马靠鞍,啧啧啧,这金表一戴上, 气质都变了, 真帅!”
商曜低头看腕上的金表, “这是劳力士吧, 你从哪里弄来的, 发大财了?”
连煋自然不好得道破, 胡诌八扯, “我在水里捡的,上个月在南非, 有艘货船遇险了, 我下水帮忙清理渔网, 在水里捡到了这表。”
商曜卖娇靠在她肩头,“不管是哪里来的, 只要是你送,我就喜欢,我会一直戴着的。”
竹响的宿舍靠近船尾外舱,有面单扇窗户,窗户是封闭式,不能打开,但拉开窗帘,也能看到外面的泱泱无涯。连煋跑去将窗帘拉开,亮光投进来,碧波浪涛近在咫尺。
平时连煋去上班时,为了不让人发现,商曜都是门窗关紧,窗帘拉得死死的,连灯也不怎么开。现在窗帘扯开,屋内前所未有的敞亮,每一个角落都被光辉铺平,两个人的影子变得清晰明了。
太亮了,商曜恍惚间居然有点儿不适应,眼睛霎时畏光,他抬手挡住砸门破窗而来的白芒。
连煋拉过他的手,推他到窗边,单扇的窗子不大,两人脑袋贴着脑袋就挤满了窗面,连煋指着外面的水天一线,“看外面,好看吗,你喜不喜欢大海?”
“喜欢。”商曜偏头看她,两人挨得太近了,他转头时,嘴唇几乎擦在她的侧颊,有种诡异的发烫。
连煋还在盯着外面,“我最喜欢大海了,我喜欢船,喜欢看到高悬的船帆,喜欢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喜欢在风暴中扬帆起航。”
商曜静静看着她的脸,“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连煋又拉他坐到床上,窗帘依旧敞开着,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尽量给你弄。”
“都行,我不挑,你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连煋捏捏他的脸,“真好养活,这些天委屈你了,等到了美国,或许就能弄到船票了。”
“不委屈,看不到你,我才觉得委屈,我就喜欢和你待一块儿。就算弄不到船票也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窝在宿舍等你。”
休息了一个小时,连煋又要去干活儿了。她走后,商曜继续拉上窗帘,坐在黑暗中等待。
连煋一路从第六层甲板巡逻上去,有脏的地方就清理干净,到达第九层甲板时,乔纪年就在观景廊的入口站着,连煋碎步跑上前,“乔纪年,你值完班了?”
“嗯,这两天怎么总是看不到你,又在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乔纪年接过她手里的拖把,拖起廊道上的一小片水渍。
“我一个正经人,能搞什么事。”
晚饭时间到了,连煋约着乔纪年一起去吃,连吃带拿,吃完了还打包一份,乔纪年忍不住问:“每次都打包,午饭晚饭都要打包,我看到尤舒一直都是在食堂吃啊,你打包回去喂鱼呢?”
“我朋友好多的,食堂的不好吃,我打包一份回去给人家呢。”
商曜上船后,连煋手头也阔绰了,口袋里摸出一沓钱来,“我请你吃不就得了,真是小气鬼。”
“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好奇,你到底打包回去给谁吃。”
“你真是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我现在是个领导了,部长级别的呢,请人吃点东西,喝点东西,那是常有的事儿,你别老唠唠叨叨的。”
乔纪年帮她把两瓶饮料装入餐袋中,“就随便问问,你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还不是你说话不讨人喜欢,你再这样子,以后我就......”
话刚出了一半,乔纪年好奇地插嘴,“你就怎么样?”
连煋憋半天,也磨不出什么威胁的理由,只是道:“我就不追你了,再也不送你礼物。”
“得,以后我尽量嘴甜点,好吧,小宝贝儿?”
两人起身离开餐厅,乔纪年回驾驶舱,连煋带着打包好的饭菜坐电梯回到竹响的宿舍,商曜就在宿舍里,他没事做,一遍遍打扫宿舍的卫生,地板擦得光可鉴人。
连煋跑进来,关上门,餐盒放到桌上,朝还在卫生间洗抹布的商曜喊话,“快出来吃饭了,饿坏了吧。”
商曜把抹布挂在衣架上,“今晚吃的什么?”
“牛排饭,蔬菜汤,还有一份寿司呢,你快过来。”
两人肩并肩坐着,商曜吃着饭,连煋喝蔬菜汤,味道不算好,船在公海上航行四天了,之前在多米尼亚没有补充到足够的新鲜菜类,餐厅现在做饭的原材料,都是放了有些日子的冷藏品,不够新鲜。
在小小的宿舍蜗居,吃的饭味同嚼蜡,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商曜来说,身体上可不太好受,心里却挺高兴,感觉自己和连煋是一对共患难的小夫妻,风雨同舟,同甘共苦。
尤其是,连煋把他藏在宿舍里,别有诡谲的刺激和亲昵,连煋这是喜欢他,才把他带上船藏着,每天想方设法带好吃的回来给他,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疼他,什么狗屁邵淮,什么垃圾乔纪年,都没这个福分。
连煋心疼地看着商曜的脸,“我想办法带你出去放放风,宿舍这么小,你一直待在这里,憋坏了吧。”
“没事儿,只要想到你一下班就回来,我心里就高兴。”
连煋左右琢磨,还是决定想办法带商曜出去转一转,顺便可以和她一起打扫卫生。
她让商曜在宿舍里等着,自己到了第四层甲板的事务厅找事务长方昕沅,申请再要一份保洁工作服,而且还想自己去库房挑,理由是她之前的工作服有很多线头,她想挑一套好点的。
方昕沅最近和她很熟络,没多想就同意,带她到工作服的库房,让她自己先去挑,挑完了,出来登记签字就行。男女保洁工作服的款式都一样,只有尺寸大小之分,连煋挑了一套大号的,登记后就回了宿舍。
“你赶紧换上,这都是洗过消过毒,可以直接穿,穿完我带你出去逛。”
商曜拿起衣服,就要去卫生间换,连煋坐在床上撇撇嘴,“还这么生分,咱俩都住一起了,直接换呗,不用避着我。”
“我这不是担心你会介意吗。”
“有什么可介意的,我的内裤都让你洗了。”
商曜笑容渐显牵强,自从阳而不举,总是格外敏感,草木皆兵生怕被人看穿,疑神疑鬼生怕旁人会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这几天,和连煋同吃同睡,他摸连煋的手,靠着她一起看书,连煋也不拒绝。
但除此之外,他瞻前顾后,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就怕火一点起来了,连煋一摸他,发现他不行,这可就坏了。
“我还是去里面换吧,不着急,我们慢慢来,这里是竹响的宿舍,可不能乱来。等回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也没有那个意思了,你快去换吧。”连煋往后仰,瘫在床上,用力搓了把脸,邵淮无可挑剔的五官,又妖妖骚骚浮在眼前,将她一颗心挠得七上八下,拧巴得很。
挫败顿生,是不是自己拨云撩雨的技术太粗糙了,还是说,这些男的,一个个都是纯情大男孩,吃饭聊天可以,弄一下就不行,乔纪年这样,没想到商曜也是这样。
唯一放得开点的,只有邵淮,但这老男人也闷得很,衣服不让脱,情话也不讲,给她弄时,像严谨的流水线工人在作业。性子是闷了点,但好歹能解馋,暂且在床上将就着玩一玩,等回国了,要过长久过日子,还是得找商曜这样能同甘共苦的。
连煋思绪乱飘,杂七杂八地想着,继而又心生怪异,邵淮和乔纪年,未免太容易接近了点,她一个打扫卫生的,天天到办公室猥亵邵淮,也不见他真的生气,最后干脆妥协,直接跪下伺候她了。
还有乔纪年,似乎什么也不图,天天请她吃饭,亲昵得像故人。
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平易近人的货色,怎么就和她混到一起了呢,难道是图她卫生打扫得比较干净?
一深思这些问题,连煋头又在隐隐作痛,不管了,她这样的人,管不了什么身前身后名,先浪得几日算几日吧,抓紧时间赚钱,等回到国找个好医院治一治脑子,恢复记忆了就好了。
商曜换好工作服出来,看到连煋躺床上发愣,走到床边,手背探她光洁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我在发呆呢。”连煋猛地从床上起来,找出口罩和工作帽,细心地给商曜戴上。
甲板上的保洁数量不少,客房清洁、内舱走廊、外围甲板廊道,都有不同的工作人员负责,连煋是负责外围公平场合的甲板清洁。在每一层甲板上,时刻都有不同的清洁工和保洁员在忙碌,连煋带上穿着工作服的商曜出来时,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这个时间点,天已经黑了,更没人会注意。
连煋也不急着带他去打扫卫生,而是顺着每一层甲板,一点点逛上去,问道:“你以前坐过灯山号出海吗?”
“没有,我很少坐这种大型邮轮,一般出海玩的话,都会选择游艇。”
“游艇走不了太远,还是大邮轮好玩,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像这次的航线,横穿印度洋、大西洋,等出了巴拿马运河之后,还要穿过太平洋再回国,这么好玩的。”
商曜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跟着她,“你不害怕吗,在海上很危险,遇上大风浪的话,人类其实很渺小。”
“不怕,我就喜欢这样的海阔天空,地球上七分海洋,三分陆地。海洋才是最神奇的,比天空还要令人向往。”
邮轮上有大型商场、游乐园、大剧院,各式各样的餐厅,连煋只是带着商曜在外围逛一圈,没有进去,入场券太贵了,她舍不得花那个钱。
简单游览了过后,才带着商曜开始打扫卫生,她教商曜这么使用这里的电动拖把,教他开扫地车,教他怎么快速清理垃圾桶。
今晚月亮很好,月辉溶溶洒在两人身上,有了商曜的陪伴,连煋干起活儿来更有干劲儿了,她开着扫地车,商曜拿着拖把跟在她后面。
两人一层层清扫,一直来到第九层甲板,她对商曜道:“好了,再把这一层打扫好就行了,我只负责第六层到第九层,上面的就不是我的任务了。”
商曜又红了眼睛,他知道,连煋以前跑货船当水手,干的活儿比这些累多了,跑货船时,要清洗甲板,还要负责甲板和船体的养护和维修,一艘十万吨级别的货轮上,也就只有二十名左右的船员,要干的活儿很多。
他从未停止过心疼连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一样心疼。
每次连煋出现在第九层甲板,邵淮和乔纪年总是不期而遇,和她聊天,帮她干点活儿,这次也不例外,两人看到连煋的身影,前后脚就出来了。
乔纪年眼睑微合,眯眼看向连煋身边高大的男人,“哟,连部长,当了领导,现在连小弟都有了,带小弟过来打扫卫生呢?”
商曜微微弯腰,将帽檐压低了些,埋头干活,不声不吭。
连煋抬起头来,横了乔纪年一眼,“这是我朋友,你别乱说话。”
乔纪年大步流星,走到二人身边,狐疑地上下大量商曜,“他是你哪个朋友,天天打包饭菜回去,该不会就是给他吧?”
“你让开,我们还得干活呢。”连煋拉着商曜的手臂,就要带他离开。
邵淮也站在他们旁边,连煋身边那男人腕上的劳力士金表耀眼夺目,这是他送给连煋的那块,这么快,就戴到别的男人手上了,上次的保温杯也是,他刚给她买了没两天,转眼间就到那个叫严序的机工手上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拿去送人,还是拿去卖钱了。卖钱,情有可原;送人的话,这人未免也太能造作了。
邵淮和乔纪年不约而同盯着那男人,有种道不明的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在不甘示弱的气场中,各怀心思。
乔纪年又恢复了雅痞的神态,手肘抬起,往日一样亲密地搭在连煋肩头,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怎么,这是你新交的男朋友,还是说,你又在追人家了?”
“不关你的事,我要走了。”连煋甩开他的手,就要带着商曜绕开他们。
乔纪年死皮赖脸缠上去,想看看那男人长什么样,“哥们儿,你哪个部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口罩摘下让我看看。”
“摘下来了帅死你!”连煋骄纵地瞥了乔纪年一眼,又上手帮商曜整理了下口罩,“不用管他们,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