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想放开呢。”
他轻声道。
我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疑惑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明明已经没有理由进行这个行为了,根本没必要继续下去才对。
“当然是因为和真子牵手很开心啊,比前几天杀死那些喰种的感觉还要好。”
他一点也没有露出羞赧的神情,只是理直气壮、陈述事实一般地开口,吐息却如同黏腻的蜜液,裹挟着浓烈的欢愉感在我耳边流淌,“我想要继续和真子牵手,想要和真子更加亲密,想要和真子一直在一起——这种感觉一定是喜欢吧,我很喜欢真子哦。”
我对这个回复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我向来喜欢逃避这种复杂纠结的情感问题,本来又准备躲闪他直率坦荡的视线,或者强行打断他换一个话题,但是我居然选择屏住呼吸,强迫着自己直视那双漂亮的,闪着光的眼眸,仿若被蛊惑一样地盯向他。
“之前在水族馆的时候,真子说过,你对我的喜欢,比一点点多很多,刚刚牵手你也没有拒绝我呢——所以,我们是相互喜欢的对不对?我好高兴啊!”
铃屋越说越像是受到了鼓舞,眼中的光芒更盛,两侧的颊肉好像也因兴奋而露出点点酡红,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昳丽。他将我那被紧攥多时的手掌摊开,轻柔地覆到了左胸口处,温热的心脏在柔软的棉制衬衫下正一下一下地鼓动着,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话语不曾作假。
“我们表白过,牵手过,刚才也拥抱了一下,唔,虽然时间很短。”
他无比欢欣地弯起眉睫,像是寻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无暇如天使的面容上载满纯然的喜悦,“按照恋人的定义,我们只差亲吻这个步骤了吧。”
第26章
指尖蜷缩,掌中跃动的心跳是真实的,也能察觉到来自脸庞、耳后、甚至浑身的热意。
眼前少年的眉角上挑,左脸肌肉不自觉地上拉,眼睛亮晶晶的,这些无一不表明他在期待我的回答。
即便逻辑感人,几乎全是奇怪的诡辩,但铃屋说的有一点不错——我同样也承认过,我的的确确对他怀有某种程度的喜欢——即便这种喜欢并不纯粹,夹杂了太多杂质。
倘若是普通人,这样美好的时刻,情到浓时本应踮起脚亲吻,然而对于我,单纯的喜悦褪去后,搁浅在心灵凃滩的是对于所谓恋与爱二字未知的、刻入骨髓恐惧。
因此我收回了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轻缓而残忍地浇下冷水:“不对。”
“不是经历了拥抱、亲吻或者性行为后,人与人之间就能成为所谓恋人。”我纠正了他误解的逻辑关系,“大多是建立了亲密关系之后,他们默认对方可以作为恋人的接触。”
他歪了歪脑袋:“那我们可以......”
“我不知道。”
我知晓他即将问出的问题,“我只知道,我非常、非常害怕建立亲密的关系。”
“为什么会害怕啊?”
他若有所思地触碰了一下我的脸颊,“说这句话的时候,真子你看上去好难过。”
为什么?
我顿了顿,遥远的回忆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浓雾,让人看不真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原因。”
鬼使神差地,我开口对铃屋说。
“或许,你可以从我的过去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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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东京工业大学的校园里闲逛着,寻找着一个适合长篇累牍讲话的地方。
教学楼全部被锁住了,无法进入,打消了我们准备找个教室坐着聊天的行径。幸运的是,穿过环形走廊,这个学校中央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坐在石椅上远眺波光粼粼的湖泊也是不错的选择。
从云层透出来的月光呈现出不规则的阴影,好似将天空分割成了无数碎片,一点点星光倒映在湖泊中央,亮色的光线向着周边的树林无限延伸。
“以前应该和你提过,我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我向来不喜欢回忆,但是细致的内省往往需要我将自己的记忆摊开,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造成行为动机的原因。
伤疤与痛楚会随着时间变得麻木,又逐渐消散,但是记忆不会,它会变成沉底的木,悄悄潜伏起来,待到无人之时倏然出现,载着我前往虚幻的梦境,那些过往则如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涌现。
我对于亲密关系的恐惧应该是来源于童年。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院长会隐瞒我的病史,假装我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因此也有养父母把我领养走了。”
我无比平静,仿佛在叙述无关的事宜,我也本应如此,冷静、理性,将情绪浸到波澜不惊的冰川湖水中,“他们大多数一开始对我挺好的,但是只要发现我的病就会把我送回孤儿院。”
小时候的我希望能够拥有一对父母。
我渴望认同,我强迫自己乖巧地微笑,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最好,寄希望于那些领养人夫妇的好心,希望能够忽略我天生的心脏缺陷。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他们在察觉我身体的异样后,眼中的厌弃往往是藏不住的。
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应该很少有人会希望领养的孩子是需要花大价钱治疗的病秧子,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后挑选的标准会更苛刻,领养者往往想要一个漂亮、聪敏、健康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