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镇定剂打进去,数秒钟之后,唐韵的牙关松开,整个人脱力,昏了过去。
“你要包扎一下吗?”医生问。
秦珏没听见,她盯着自己手心的牙印发愣。
“你的手,要不要包扎?”医生又问了一遍。
秦珏这才如梦初醒,缓缓把手递过去,消毒,缠上几圈绷带。
*
三小时后,医院。
秦珏面色冷峻地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面前是处理这起案件的警察,已经从交警移交到了刑警。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的恶性事件,受害者还是长风科技的总裁,秦家的长女,警方态度很谨慎,只在医院对秦珏进行了简单问话,实则专程向她透露此案的动态。
“半城风”咖啡馆老板关子昂经过突击审讯,已经哆哆嗦嗦地全都交代了。
是关黎让他给长风科技准备的咖啡豆,关黎给了他一小包磨碎了的白色药粉,让他烘焙的时候混进咖啡豆里,然后正常封装,卖给长风科技。他不知道那些药粉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具体要针对谁,只知道关黎讳莫如深,那药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去年开始,关黎给他的让他混进一包咖啡豆里药粉量开始逐渐变多了起来,直到半年前的一天,关黎忽然慌慌张张地命令他把所有下了药的豆子销毁,囤积的没用完的咖啡豆也全部销毁,但瑰夏进价不便宜,关子昂没舍得,就把剩下的豆子继续放在自己的店里卖。
至于关黎在高架桥上癫狂撞人,他一丁点内情也不知道。
“我们的同事已经进关黎家中搜索,正在排查药物来源和购买渠道,你放心……”警察和秦珏解释案情。
秦珏忽然开口,她只问:“关黎死了吗?”
警察一愣,说:“重伤,正在抢救。”
秦珏双眼微眯,整个人阴沉到可怕,半晌,她一点一点收敛情绪,挤出一个微笑,对警察说:“非常感谢,如果关黎醒了,请务必告知我一声。”
对面的警察迟疑了片刻,缓声对秦珏说:“我们理解你作为受害者此刻的心情,但请您信任警方,不要冲动之下做出超出法律允许范围的事情。”
秦珏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知道。”
如果关黎就这么死了最好,如果他还有命活过来,秦珏会找最专业的团队,让他体会法律最无情的威严。
“警察同志,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完了,我这里不需要陪同,您请回吧。”秦珏说。
送走了警察,走廊上终于恢复秦珏一个人,这么大的事警方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家属,现在秦太太正在赶来的路上。
但唐韵呢,她没有家属,她唯一的亲人是个年仅七岁的幼童,也躺在病床上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秦珏拦住了消息。
秦珏踏进唐韵的病房,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唐韵只是力竭虚脱,但精神受到的冲击很大,相似的场景激起了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高架桥上她能撑到关黎翻车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相应地,这给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摧残。
在镇定剂作用下她陷入昏睡,但眉头仍然紧皱在一起,额角全是细密的冷汗,秦珏不知道她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是她连累了唐韵,是唐韵救了她。
秦珏的车技并不算高超,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一刻,如果今天她不在秦珏的车上,或许秦珏就命丧当场了。
她帮唐韵擦拭冷汗,发现睡梦中的唐韵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说话,她趴在病床边侧耳听,好了好久才辨认出来,唐韵嘴里一遍一遍,说的都是“秦珏”。
是有多喜欢她,才会那样奋不顾身?
病房外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宋阿姨搀扶着秦太太一路小跑过来,走廊上就听见秦太太喊秦珏的名字,秦珏深深地望了唐韵一眼,起身迎出病房外。
秦太太一眼看见秦珏平安无事,整颗心这才回落到肚子里,虽然打电话的警察说了秦珏没受伤,但她总要亲眼见过才能放心。
秦太太搂着秦珏,一点一点摸索她的脸和手,忽然摸到粗糙的纱布,她拉起秦珏包起来的手,一下就慌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啊,警察不是说你没受伤吗?”秦太太问。
秦珏咳了一声,偏过头去,略有点不自在道:“一点擦伤,不要紧。”
她手心里那个咬痕发疼发痒,似乎在无声控诉着她自己不清不楚的心思,那时她和唐韵在急救车上,车里的医生有各种方式能保证唐韵不会伤到自己,但那一瞬间秦珏完全考虑不了这么多,她的理智她的逻辑全都跟她的魂一起被唐韵吓走了。
现在让她对秦太太说这伤是怎么来的,她说不出口。
“听说当时你车上还有一个员工,那孩子怎么样了?”秦太太问。
“是她开车救了我一命,她受了很大惊吓,现在正在休息。”秦珏说。
她让开自己身后的病房门,秦太太踩着高跟鞋颤颤巍巍地走进去,在病床边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唐韵,只看见吊瓶里的液体无声地输进唐韵青色的血管里,她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这个人,或者哪怕只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她女儿,她就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