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飞飞甚至来不及嫌弃他,也拍腿狂笑:“对对对!就是干草!而且您猜怎么着,只有她一个是被装进一个特别小的小笼子里的,连人形都没让她化出来!”
顾山青失语,心中生出一丝哭笑不得。
让那兔妖化为原形喂她干草固然很方便,但像别人一样给她带粮食和酱菜也并不麻烦。或者说,要喂她干草,还得另行准备干草,反而多了一件要做的事。这么做,比起图省事,倒更像是替那些被她小白兔的模样骗到、吃掉的孩子出气——你不是喜欢当兔子吗,那你就这么一直当兔子吧!
他没有纠缠这一点,转而问道:“既然知道了他们被关在什么样的地方,你们找到了吗?”
既然抓他们是为了未来拉入王都,关他们的地方肯定也不会离王都太远。
鹭飞飞点头道:“找到了。就在离王都五十多里的山沟里。我们老大依着小屋里的气味找到了那个给他们送饭的老太太,结果发现她已经在山里上吊了。周围的村子里都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好多年前搬到山里的,有一个年轻的男的经常驾着马车来看她。”
这年轻的男子显然就是何非了。顾山青默然一阵,又问:“关着他们的地方肯定不只是石墙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石墙,不说别人,单苏之涯就肯定是关不住的。
鹭飞飞道:“大人您真是太聪明了!我们今天来找您其实也有这个原因!”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画满了符文的纸,递给顾山青,“您看,这些就是我们在那个小屋的石墙上发现的符文,来找您,也是想问问您,或者镇异司的前辈,对它有没有什么了解。”
顾山青翻看了两眼,只见这几张纸上的符文与他了解的任何符咒都不同,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是用某种生僻而不为人知的语言写成。依稀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符咒。”见鹭飞飞面露失望,又道,“不过我可以回镇异司查一查。这些纸,我可以拿走吗?”
鹭飞飞大喜过望:“没关系没关系!您拿走了老大就不整天逼着我查……不对,我的意思是我来之前就把它们誊写过了,大人尽管拿走就行!”
这时候猫九郎也把第五碗云吞的剩汤喝光了,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顾山青叫来小二结过账,便和鹭飞飞猫九郎道了别。
之后几日顾山青除了值守西门,处理日常送来的案卷文书,全泡在了镇异司的藏书堂。
藏书堂里是镇异司历代前辈搜集的书籍,五花八门,无所不包,看起来虽和镇异司别的建筑一样不起眼,内里却极深,层层叠叠的书架按书的内容分门别类,无论古籍新作,通书孤本,皆藏其中。
他思考过要不要拿鹭飞飞带来的符文去询问更精于此道的张文典,但一想到在此之前得向他解释这符文从何而来,进而牵扯出何非在行刺念君中扮演的角色,最终决定还是算了。
镇异司原本就以异术著称,与符术咒法相关的书籍浩如烟海,顾山青接连查了多日,没查出个头绪,为了从漫山遍野的符文中稍微喘一口气,转而去搜查了另一样东西。
在平乐公主祠画中的时候,他特意记下了那名武艺高强的画戟客的名字。平乐公主有可能是后人的追封或百姓的敬称,难以与史书上具体的人物对应,画中人身处当时为尊者讳,不便提及公主的本名,那画戟客的名字却做不得假。而以他那样的身手和武艺,绝不会在异人传书中了无姓名。
果然,在一本破破烂烂、不知是什么年月流传下来的小册子中,顾山青找到了那画戟客的名字。
根据册子上的记载,原来他是一位近千年前的剑客,自幼在一个主修剑法的门派修行。
——在千年前有一段时期各种门派风行一时,然而真正修成异术出师的人极少,修不出来的人居多。修不出来的人被吃当地百姓供奉的门派赶出来,要么只剩一身武功,要么一无所长,一无所长的落魄潦倒,只剩武功的纷纷落寇成匪,反倒要人君或者原先的同门出手剿杀,善终者寥寥。
长此以往,人们看出其中门道,就算对异术奇法依然心向往之,拜师者也日渐稀少,门派也由此衰落,只剩一些低调而门徒疏落的隐秘门派留存,至此已极为古老。
那画戟客虽然出身修剑的门派,却以一身方天画戟见长,纵横九州,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成名之后,他曾受邀为人君效力——指的无疑就是画中护送公主出行的时期了——之后却在人君与群妖激战正酣时莫名叛变,改而跟随一名身怀异术的女叛军首领四处征战,在阻退群妖的同时反抗人君的统治,直到人君腹背受敌,终于支撑不住,禅位于侄,方才收手。而在收手之后,又助时任人君击退群妖,达成和平的协议,便默然隐退。
看到这,顾山青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叛军女首领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画戟客既然身手那般天下无敌,又为什么要追随于她?
顾山青对着册子上短短一段文字读了又读,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比如,他,还有那个叛军女首领,为什么放弃得那么轻易?人君只是禅位于侄,他们就满意了么?他们又如何知道这个“侄”是怎样一位君主,会不会秋后算账?之后更是不惜余力帮助他对抗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