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典拿过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那一页印的正是他们一开始谁也认不出的那个术法,又从怀中掏出另一本书。
这一本书印得无疑就好得多了,虽然明显能看出有年头,却依然保存完好,扉页用赤红的印泥盖了“镇异”两个字。
张文典将他标记好的两页并排放在一起:“你们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顾山青探头看去。册子的这一页竟然难得清晰,术符中五个古字的其中一个和紧贴其后的大字确实完全一致。而那另一本书上的古字顶着格,大得鹤立鸡群,显然一整页都是讲它的。
“这是,‘土’字?”不空不知何时从大门进来了,越过他们的头顶念道。
“对!你们再看底下写的。”
于是不空的光头在上,顾山青和谢丰年在下,三颗脑袋一个挨一个地去读古字底下的注释。奈何注释字符极小,又写得诘屈聱牙,不等他们读上两列,张文典便等不及了:“算了,我来和你们说!你们听说过‘逆天五行’么?”
顾山青:“逆天五行?”
谢丰年笑道:“我还道你要说什么。不过,那不是和什么蓬莱仙境、阴曹使者一样的无稽之谈么?难不成,你想说在蟒山里作祟的是其中之一?”
张文典没有直接答他,只道:“据这本书里所写,古书文里的‘金、木、水、火、土’,所指的并不止于寻常意义上我们所说的金木五行,也包括传说中的逆天五行。”
不空合十道:“阿弥陀佛,所以这逆天五行,到底是什么?”
“‘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根之火’、‘无体之金’,还有最后一个,”说到这,谢丰年故意顿了顿,“‘无定之土’,又称‘息壤’。”
“息壤?”
张文典点头:“没错。一种传闻中有生命的,能够流动甚至生长的土壤。逆天五行所指的这五种异物叛离自然之道,自成一体,不与天地相容,是为逆天,因此被称作‘逆天五行’。但也有人说它们其实乃是五行之髓,是天地初开时留下的遗物。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只因为精纯到了极致,反而违背了它自身的道理。”
“阿弥陀佛,说得通呀!马知县被掠时无声无息,山青什么也没有探到,正是因为它和我们脚下的土壤融为一体了!”
张文典叹道:“李管家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陈老太爷,没想到他画在墙上的术符,真的阴错阳差招来了煞星。”
“哼,要真是息壤,这趟来得倒是值了,起码长见识了!”谢丰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趣事,笑了一声,道,“对了!除了你刚才说的,我还听过一个说法!说假如有人能集齐这五样东西,就真的能够逆天,所以叫逆天五行。你们说有不有趣!”少顷,又坏笑道,“我们几个要不要试一试?”
张文典和不空也笑了,不空摇头:“逆天!我佛慈悲,逆的什么天?我佛西天么?”
顾山青却没有同他们一起笑。他摸了摸下巴,慢慢地道:“所以说,天地间的金木水火召唤不来,逆天五行却不一定。想要召唤逆天五行的肯定不是李管家,那就是有人故意将召唤阵印在书中,改名换姓,装作镇宅的术法,想欺骗全天下拿到书的人在各处帮他召唤那五种异物。是这个意思吧?”
他这么说完,另外三人的笑意蓦然止住,一时沉默。
不空大惊道:“不会吧!难道真的有人想要逆天?!”
顾山青摇头:“我们对这五种异物毕竟知之甚少,它们就算有什么别的用处,我们现在暂时也无法得知。但这个召唤阵的出现必定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谢丰年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确实听说过这么一个狂人,号称已经得到了‘无根火’,要在找齐另外几样之后,炼成什么‘五行丸’,来助他飞升仙界。真是个疯子!”
“咦?”不空偏了偏头,合十道,“小僧似乎也碰见过这么个人!他到小僧所在的山里来找一种特别的水,现在想来,应当就是‘无源之水’了。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裹着许多衣服,露出来的脸和手不知为何红彤彤的,瘦小极了,真是可怜!也不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不空感慨完,接着又疑道:“可是,就算这阵当真把逆天五行召唤来了,天下之大,设阵的人又怎么知道?又如何将其收回?”
谢丰年哼道:“这天底下哪里出了什么怪事,死了多少人,你以为消息传得很慢么?酒馆妓院,龟公脚夫,异人黑市,你当没有组织么?只要有心打听,什么事查不到?就算不是什么正经书局,能支使王都的书局替他印书,还把书发行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更何况,谁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在搞鬼!”
不空的脸上现出一丝怒气:“阿弥陀佛,异物出世会必然会引来灾祸,他们竟然如此罔顾人命!”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张文典道,“是谁让书局印制这书也只能等回王都之后再查了。我们还是先抓紧时间把蟒山里的东西捉住为好!”
“现在就去么?”不空道,“天这么黑,能看见么?明天再去罢!消失的那些人,应当不全是在夜里不见的吧?”
“如果蟒山里的东西真是息壤,它藏在土里,天再怎么亮也一样看不见。”谢丰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