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有一部分李家人不愿再用巫蛊术,姑姑就是这样。
“是嘛。”表哥磕了磕鞋尖,他和堂叔不怎么来往,感情自然也不深,“我会抽空去出殡。”
“姑姑是担心你。”
“哎呦,她老人家可真瞎操心。”表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半个身子压在李灵运身上,压得他踉跄两步,“这么好的日子,我恨不得长命百岁!怎么会自杀!”
他笑得张扬不羁,极深的双眼皮几乎要扫到鬓角里。
表哥一直这么恣意地过,金钱、女人、地位什么都不缺。他不仅在北上广坐拥八九处房产,还有有数不胜数的存款和黄金。
李灵运也渐渐觉得,或许真是姑姑杞人忧天。
直到李灵运十二岁那一年,表哥给他找了个“嫂子”。
虽说叫嫂子,却是个男人。
嫂子剃着板寸,五官立体又深刻,颇有男人味,看起来不像个会搞同性恋的。他看表哥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但是每天下班后,他都会乖乖回表哥家。明明没有任何人囚禁他,他也从不逃跑。
暑假的时候,李灵运借住在表哥家。
清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偶尔能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压抑的谩骂,和身体撞击的声音。
“不要给我下咒,强迫我做这种龌龊事!我真想宰了你!”
“你要是再敢跑的话,我直接当众搞你,你信不信?”
“你敢?!妈的,李邈你还是人吗?你非要让咱俩走到这一步?!”
挣扎和吵闹由大变小,紧接着传来微弱的啜泣。
那时候李灵运还小,他又晚熟,以为只是两人打架,便继续昏昏沉沉睡去了。
直到很多年后的一天,他回忆起这一幕来才总算明白,那个房间里每日上演着怎样的强迫与苦涩。
再次来到表哥家已经是一年后。
李灵运刚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男人瘦了好多,脸颊几乎是凹陷进去。双眼无神,目光浑浊,像是一个活死人。再没了当初的锐气,反而透露出一股胆怯。
“欢迎。”表哥不在家,男人强打起精神给李灵运倒了杯水,他说,“好久没见过外人了。”
“你不出门吗?”李灵运抬起眼皮问。
男人摇了摇头,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灵运放下茶杯,沉默片刻,突然仰起脸对男人说:“要我解你的咒吗?”
看到他惊恐的眼神,李灵运又补充道:“别担心李邈,姑姑会教训他。”
男人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他张张嘴,干燥的嘴唇止不住发抖。李灵运也不催促,平静地等待着。
突然,男人浑身一抖,红着脸蜷缩起来,开始发出深深浅浅的喘息。
李灵运立刻放下茶杯,踮起脚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李灵运察觉到视线。他看向门口,发现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阴惨惨地看向这里。
表哥眼窝很深,眉弓立体,投射下的阴影笼罩住眼睛,嘴角皮笑肉不笑的。
“我不在的时候,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用轻佻地语气说。
见对面两人都不说话,他又看向男人,冷冷发号施令,“你回房间等我。”
男人没有犹豫,立刻狼狈地起身冲回卧室。因为跑的太快,衣角还掀翻了李灵运的茶杯,茶水流了一地。
卧室门轰然关闭后,表哥才转回头,笑嘻嘻地对李灵运说:“今天哥比较忙,你先回姑姑家住吧,过两天再来。”
李灵运看着他,淡淡地说:“他现在状态很不好。”不等表哥回复,他又接着说:“你也是。”
表哥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对于他这种很讲究外貌的轻浮男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从刚才李灵运就能感觉到,这个家阴暗沉闷。明明是大白天,窗帘也不拉开,只隐隐约约有些暧昧的光。仿佛是一个封闭的玻璃罐里,在里面呆上一会就会缺氧窒息。
“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情。”表哥不耐烦地说。
“李邈。”李灵运却不怕他,“姑姑让你别下咒了,别像堂叔一样。”
“堂叔是堂叔,我是我。”
表哥直接上手,推着李灵运的后背往门外赶,“再让我看见你跟你嫂子说些有的没的,我可饶不了你。”
姑姑收到李灵运的告状,亲自去了一趟表哥家,希望他放过嫂子。但表哥固执又偏激,她管不了。
饶是她也没想到,半年后再得知表哥的消息,竟是死讯。
根据警方的说法,屋子里有两具尸体,是男人和表哥的。男人是割腕自杀,表哥是服药自尽,表哥的死亡时间比男人要晚三天。
也就是说,表哥在房间里守了男人的尸体三天三夜,最终选择殉情。
没人知道,那三天里表哥在想什么。
经过调查走访,警方未发现非法拘禁和限制人身自由的情况,因为玄关就挂着家门钥匙。
外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瞒不过李家人。虽然一切都是表哥自作孽,但看见他玻璃柜里俊朗的遗容,李灵运还是捏紧姑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李邈毕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而可怜的男人没有亲戚朋友,丧葬事宜也由姑姑一起操办。姑姑把他和表哥葬在了相隔最远的墓地,因为姑姑觉得,他死后都不会原谅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