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说道:“我能想什么,自然是在想我之间的事。”
萧嘉淮哑然失笑:“这有什么好想的?无论父皇如何决定,我都只认定你一人。更何况,楚姑娘不是已然决定要退婚了吗?”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陛下不允呢?”陈以容面露忧愁,“就算是他允了,也可再为你另择王妃,到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文景帝意下坚决,一时难以撼动其心。他们就如同在寒冰中生机难寻的两个人,要报团取暖,却挣扎不出藤蔓的缠绕。想举案齐眉,却要在这尘世里再度沉浮。
难道只能将情意深埋,向秋风落败吗?
若真让陈以容放弃,他绝没有口中所述的那般释然。他也想为之一博,在瀚海间翻涌出属于他与萧嘉淮的天地,可是他们所要对抗都人是九五之尊的陛下,是掌控生死大权的天子。
“我不管,反正我坚决不娶。”萧嘉淮此时也来了脾气,平白耍起性子,“若是他再执意逼我,不如让我一死了之!”
“你在说什么?”陈以容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唇,“你若做了傻事,往后的岁月你让我如何度过?还不如你带我一起走算了!”
殿外的浅香听到这番颓靡之言,暗道他二人胡闹。事情还未有终结呢,就竟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当真是都伤心糊涂了。
她心下一横,无暇再顾及自己身份,走进殿内屈膝施礼道:“奴婢斗胆,愿为殿下与陈小将军解此局困境。”
萧嘉淮心有不解,但仍恭敬请教:“既然姑姑有办法,那我愿闻其详。”
浅香将目光转移到二人腰间,凝视那两枚玉佩,她又道:“解局之物,便是这两枚青云玉。”
陈以容将腰间玉佩解下,放在掌间仔细端详,也未能探究明白浅香所言深意。
这两枚玉佩虽是先帝打造,却看上去平平无奇,也不似有何特别之处啊?
他满腹狐疑的询问:“姑姑是说,就这两枚玉佩?不知它们究竟有何用处?”
浅香此时仍有几分踌躇不定,若将此话说出,必会解其中困局。可是这两枚玉佩非比寻常,用在这等事上,怕是有些大材小用。
可是却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再也不会有任何变故。
她遂缓缓而言道:“太后娘娘在世时,曾有一次告诉奴婢,若将两枚青云合二为一,可让历代的大齐皇帝允诺一件事,这就是青云玉为保命符的真正含义。但是只能用一次,之后玉佩会被就此销毁,世上将再无青云。”
同风而起,扶青云直上万里。是先帝在世时,对纪国公府后代们的殷殷期许。
纪国公乃是高官显爵,似那高空之云,避风雨莫测。若想永垂不朽,唯有为皇室尽忠,方能得世代安稳。
“原来这玉佩竟如此重要。”陈以容顿生惊愕,难以相信自己所闻。
他曾经只道青云是家传玉佩,是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却不知在这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他忽而有几分庆幸,自己当年是将玉佩赠予了萧嘉淮,而不是旁人。
“可是如若将青云用在此事之上,那日后的纪国公府,岂不是再无可保命之物?”萧嘉淮仍有迟疑。
他知晓此物珍贵,但事关重大,断不可因一己私欲,而让纪国公府日后身陷囹圄时,再无可脱身之术。
可陈以容倒认为此法甚妙,可保万无一失,他不以为然道:“这倒是无碍。纪国公府上下,一直在朝堂间明哲保身,日后也断然不会行奸佞之事。”
可人心叵测,未来难知,萧嘉淮仍心有顾虑,忧心他日纪国公府是否会有变故发生。
陈以容似是看出他的迟疑,毫不犹豫的劝道:“哥哥,你不必替纪国公府担心,我等忠臣之后,皆会谨记父祖规训,断然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事。”
纪国公府理应世代忠良,若是真当有后辈做出谋逆不轨之事,也是自作自受。
萧嘉淮执拗不过他,便也只好应允。将那腰间佩戴多年的玉佩摘下,摩挲在掌间。
浅香见状,也知晓他二人应允,便复又道:“若是殿下与将军决心如此,那奴婢愿进宫寻找皇后娘娘,求她襄助。”
萧嘉淮与陈以容不再言语,一齐递到浅香手中,这是他们万无一失的良策。
碎月倾辉,桂影斑驳,霜覆长阶宫灯,烛映惊鸿影。
望眼宫阙巍峨四阙九重,凤仪宫椒房朱墙红顶,绿釉狻猊吐不尽长雾绵绵。
皇后沈云棠尚未安寝,正执笔泼墨,落楷字于案间宣纸,收墨兰气成,毫尽秀云苍海,竟是转腕提笔书下一个‘忠’字。
复细赏,此字银勾劲骨,亦染龙蛇之快,她志得意满。
浅香步入凤仪宫,嗅闻沉檀送缕暖香,倒与当年端懿太后宫中所焚极其相似,心中忽而思念起旧主。
若是太后娘娘仍在,那二位小主子,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吧?到底是人走茶凉,自古帝王多薄情。
临鸾窥凤颜,皇后珠翠玲琅冠顶,雍贵端庄,此时正伫立在案侧。她乃御史大夫嫡女,朝中重臣之后,虽已年过四十,却仍风韵犹存、国色天香。
沈云棠在阁中时也曾是京城才女,大家闺秀之典范,最是温婉娴静、蕙质兰心。可步入这深宫,被繁琐规矩束缚,身居高位,也要警惕宫中心怀鬼胎,觊觎后位的妃嫔。逐渐学会披诡谲之皮,弄权术之戏,困于皇宫之中,愈发难寻觅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