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知道不能时时刻刻都逃避,逃避并不能消弭恐惧感,总有一天要适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和一切未知但可能会突然袭来风暴,不可能有时间去做好所有的准备。
没一会儿,心跳声大得已经无法抑制,她只能不断深呼吸去调整,最后只能凭记忆去找旁边的支撑,疾步去了卧室。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有点承受不了,又开了房间的台灯,打算眯一会儿再考虑晚饭。
意外地做了个梦。
梦境开始在一个水气氤氲的山脚下的稻田边,她坐在田埂上看落日,不料大雨突降,她跑着,雨势却越来越大,躲避不及。
她转身敲响了最近的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小男孩,他脸上也挂着雨水,却有点惊恐,她问能不能进去躲雨,男孩犹豫着,最后还是让她进来了。
然后,她就开始就在雨水冲刷声中,听到了凄惨的叫喊声和鞭笞声。正对着门的房子里,出现一张看不清却仍可怖的面容,她转身就跑,用尽力气地跑,感觉背后有千军万马追她一般,卖力跑着。
雨势不减反增,继而雷声轰鸣,响彻九霄,闪电似也要在下一秒将她劈中,她忍不住哭泣,却没停下脚步……
一直到惊雷在耳边乍响,她颤抖着惊醒,久久不能平静。
恍惚中却发现,自己的身侧有人拉着她的手,下意识甩开,整个人都是惊恐的。
冷静一秒,她认出那人是向繁洲。
他伸手要再次拽她,她又躲开了。
“做噩梦了?”他嗓子像是粘连的,吐字含混不清。
他的胡茬似乎没清理干净,何慕竟从他脸上读出了一丝失意的颓唐。
“你怎么进来的?”她并未将密码告诉过向繁洲。
但上次来拿东西,她确实当他面输过,他竟然一遍就记下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闯入的非正义性,没答,只是看她,目光深邃,像是要把她刻进灵魂深处。
一声惊雷再次出现。
何慕浑身一凛,继而被拉进怀抱,她挣扎着要躲,他加了点力把她圈在怀里。
向繁洲护着她的后脑,把她的脑袋放在他肩膀上,安抚似的揉弄她的发:“我在。”
她心中的利剑未抄起,又迅速收起了锋刃,喘着粗气,把脸埋得低了点。
再响起惊雷时,向繁洲就捂住她的耳朵,让她尽量不被侵扰。
向繁洲的心跳随着她的战栗和喘气声不断加快,却尽力护着她,让她可以埋在他胸前。
但他很快感觉到,肩膀连着胸前的衬衫都被洇湿了,如浓硫酸灼伤了灵魂深处的每一个角落,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向繁洲颤着手,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何慕纤细的胳膊,从外套内抱紧了他的腰,继而整个人伏在他怀里抽噎不止,久久才平缓下来。
他的理智几近被吞噬,眼睛发酸。
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罪,才这么怕打雷;到底做了多么可怕的噩梦,才会情绪如此崩溃。
任自己崩坏后,何慕又迅速收拢,从他怀里出来,强装镇定,却没想到向繁洲眼睛也是红的。
她完全无法承受他目光里的破碎,甚至没有理智去梳理自己的崩溃,躲闪着。
避免对视后,她从另一侧下床,冷静地说:“你走吧,我今天不想回你那。”
向繁洲:“那今晚就住这。”
“向繁洲,我是说你回你那,我住我这。”她强调。
“你分这么清楚干什么?”他说。
“我们本来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向繁洲走到她面前,要抱她。
何慕把他推开:“我今天不想跟你掰扯这个话题,你回去吧。”
“那天没通知你,实在抱歉,是我的错,”向繁洲说,“对不起。”
“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何慕甩开他的手要走。
他哑着嗓子说:“何慕,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当初可没说要让我去演其他人,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她看他:“可我就是这样的,向繁洲。”
“我是说,虽然我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结婚的,但我希望我们能像普通人一样相爱,”他说,“我是不聪明的,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才会知道,就算是跟我吵架也可以……”
他眼角是红的:“只是不要不理我。”
第16章
何慕其实心软了, 但是她没有展露分毫。
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她太清楚自己远不像自我塑造的那般坚韧勇毅,也太明白自己的破落和不堪, 软肋剖给任何人都不是明智之举。
她信任自己胜过任何, 这是唯一不会随时崩塌的精神高地。
只要仍在喘息, 她便不会放弃为自己摇旗呐喊。
向繁洲给足的偏爱不属于她,她不过是短暂地窃取着他人弃如敝履的爱意,甚至这空中楼阁般的一切随时都会倾覆,这是她应该铭诸肺腑的信条。
但晚上她还是跟向繁洲回了洛园。
不为别的,她是个契约精神极强的人。
第二天,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被向繁洲拦住。
“你到底想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