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愣,“兄弟,你也住蓝天社区啊。”
岑树摇头。
男人说:“那你是?”
岑树没理他。
谢彪反应过来立刻打了个电话,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岑树丝毫没管,他径直往前,朝着过街天桥的方向走过去,他走的很快,但一直到从天桥下来都没有再看见那个身影。
前面不远。
是市人民医院。
明灿刚找到门诊大楼,上到三楼,取完号,坐在角落的座椅上等着机器叫号,刚才进去了一个人,按屏幕上的顺序再过一个便轮到她了,时隔半年再次面临这样的场景,她不免还是有些恐慌。
没多久。
听见里面叫号。
明灿连忙站起来,往里走,进了门打个招呼坐下,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目前情况,期间她拿出手机翻出来之前的诊疗记录,医生看过以后让先做个胸部ct,等片子出来以后再来找他。
做检查几分钟。
等出片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医院的下班时间是六点,估摸着也就是在临近下班的点差不多能出来,比起很多大的医院已经是很迅速了,顺利的话只要半天就可以结束。
明灿一直在门诊大厅的自动取片机旁边座椅上坐着,等到四点过,她隔了十分钟左右便会起身去查一下,这样查了三四回,终于在五点还差几分钟的时候查到了拍片结果,大概看了看检查结论,便拿着上楼找刚见过的医生。
医生有点忙。
她等了一会才进去。
医生看完片子,又询问了她一些身体情况,得到的回复是情况暂时比较稳定,未见明显的转移,开了点药,让她不要过多担心。
医院的药房在一楼大厅最西边。
关门时间一样是六点。
明灿把处方单和病例本放在一起,拿着片子赶紧下了楼,时间不多,她需要尽快,好在这天来药房取药的人并不算多,她缴完费把处方单给了窗口护士,走到不远处的座位坐下来。
折腾半天。
她有些疲惫。
坐了会,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打起了盹,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等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才条件反射般的睁开了眼,立刻起身往前,到窗口取回她的药,刚转过身就听见里面的人喊出下一个人的名字。
岑树。
明灿脚步一顿。
抬头。
呆滞地看着刚从座椅上站起来的人。
少年穿着一件她从未见过的白色卫衣,一袭黑色长裤,利落笔直,他的头发应该是有很久没有剪过,刘海没过眼睛,戴着口罩,看不清面上任何的神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坐在她刚才座位的旁边?
岑树似乎对见到她并不惊讶,他略点了一下头,从她的身边缓缓经过,等拿完药过来,见她还在原地站着,停下,轻声问:“不回去吗?医院要关门了。”
明灿这才回神。
下意识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正值傍晚。
天色将暗。
就在他们从走出医院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天空的最后一抹蔚蓝也蒙上了一层灰,夕阳铺满了大半的天,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耀眼的澄红色,绵延到无穷的远方。
他们一直沿着路往前走。
到一处公交车站。
明灿主动说:“我们坐一会吧。”
岑树答应,“好。”
站台上站着许多的人,往里有座位,但没有一个人选择坐下,他们走到人群的身后,一齐坐下来,谁也没有出声。
明灿当然是好奇的,只是她刚在医院里面没有反应过来,现下出来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开头。
应该怎么问呢?
你来医院做什么?
当然是看病。
如果没有病却非要跑医院来,那指定也是有点病在身上,这个问题,问了等于白问。
你什么病?
听起来像在骂人。
不太妥。
更重要的是,她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解释她的事情,这个相遇过于突然,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公交车来了一趟又一趟,眼前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座椅上的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正在这时,街边的路灯一整排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照在各怀心事的两人身上,明暗不一。
突然。
岑树把手上的东西往旁边一伸。
明灿怔顿一瞬。
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远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喇叭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经过的行人步伐匆匆,他们并肩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没有等公交,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病历本,还有检查报告和刚开的药。
而他们交换的不仅是这些。
更是他们的秘密。
选择把这部分毫无保留地交到对方手上,便等于完全将自己暴露给了对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掩埋在岁月深处的苦痛,在此时被一一剥开。
文字是醒目的。
寥寥几个字却具有无尽的震慑力。
……
无法挽回的残破躯体和拥有健康体魄却无力去维系生存的意志,结局共同指向死亡,甚至很难说到底哪个病要更严重一些,联想到过去的很多事情,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或言语,在此时忽然有了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