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墙边角落。
那个弱小而不知所措的自己。
事情变化在一个寂静无声的春夜,那天是他五岁的生日,为了庆祝,家里来了很多人,他妈送了他新的火车玩具,他很喜欢,从蛋糕的时候开始玩,一直到睡觉了也拿着没有撒手。
男人又喝多了。
跟死猪一样躺在床上。
他一个人睡在床尾的小床上,偶尔睁开眼睛,偷看一眼他的火车,不知道是偷看的第多少次,他感受到后面床上出现动静,他立刻闭眼,他不敢动,动了容易会挨打。
从脚步声。
他判断出来是一个女人。
于是他偷偷睁开眼睛,他看见女人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大包背在身上,他意识到什么,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光脚站在床边。
“妈。”
女人回头,声音有些慌乱,“阿树,你怎么醒了?”
他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女人没回答,弯下腰像往常一样摸着他的头,“我们阿树是好孩子,妈知道,乖,去睡觉好不好?”
他不动,“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女人开始哭,“妈也想。”她的声音蕴含着恐惧和无奈,“你爸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的,阿树……”
他伸手摸上她的脸,“不要哭,你会吵醒他的。”
女人听完却哭的更厉害了,她不敢哭出声音,拼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妈得走了,对不起,阿树。”
他松开手,“你还会回来吗?”
女人哭着摇了摇头。
他紧紧地看向她,接着对她露出个笑,“再见妈妈。”
在这之后。
又发生了什么。
是酒醒以后发现妻子逃离真相的男人的震怒,是幼小孩童无妄承受的滔天怒火,是掰折的手臂,粉碎的希望,是疼痛却不曾落泪的眼,是安静接受这一切的麻木与清醒。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厚厚的检查单匆忙来到病房,说的却不止是他的手臂,他似乎听见在说他的眼睛,后来他被带走做了好多的检查,他全部答不上来,他的脑子一直在反复播放着一些画面,他看见那双亮起来会吞噬掉他的眼睛,还有被从窗户扔下去摔成零件的火车玩具。
火车开走了。
永远不会再回来。
大年初一,按照习俗要出门拜年。
六点钟。
书房的门被敲响。
“阿树。”
庞筝推门进来,见他在窗边站着,走近问:“昨晚上又没睡吗?”
岑树转头,“有点吵。”
庞筝知道他有失眠的毛病,之前有次,她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里有吃完被扔掉的铝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一起生活,也是近几年才有了走动,知道了也没敢问,这个孩子,她从那天起就知道和一般人不一样。
她管不了。
也没有资格去管。
庞筝在心里叹口气,“我打算带着小盼和你庄叔叔回趟他老家,给长辈们拜年,你是跟我们一起去还是自己在这休息会补个觉?”
岑树:“你们去吧。”
庞筝听到回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无奈,他和这个家里的人一直都不亲近,不参与任何活动,连吃饭的时候都是不会出声的,安静到毫无存在感。
“那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冰箱有吃的,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要是嫌麻烦的话你就点外卖。”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今年的压岁钱。”
岑树摇头,“我有钱。”
庞筝没理会,强行把红包塞在了他手里,“应该给你的,拿着吧,妈的一片心意。”
岑树低头看着手上烫金的红包。
沉默片刻。
开口,“爷爷走了。”
庞筝霎时愣住。
庞筝当年能和岑正英结婚很大缘故是因为岑光和,她是他上学的时候资助过的学生,奈何家庭条件太差,早逝的父亲,重病的母亲,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辍学去打工补贴家用。
后来再碰见是在家具批发市场,她帮人看店,那个时候她二十出头,长得有几分姿色,但迫于她这个家庭负担,一个说亲的都没有,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认识了岑正英,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互相看对了眼。
在此之前。
她也听人讲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言。
退休校长的儿子。
长得漂亮。
没本事。
平日里就喜欢追姑娘。
庞筝那个时候并不在乎,对于这个学识渊博心地善良的老师,她一直心存感激,再说这些比起她那个家庭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他好看,有学历,工作也稳定,比她好太多了。
两人顺利结婚。
一开始的生活也很如意。
结婚当年岑正英花钱给他们盖了整条街上第一栋二层小楼,出钱给她母亲看了病,即便最后无力回天,也竭尽全力送完了最后一程,他出了弟妹的学费,帮他们找好了班级和老师,而她也怀了孕,在第二年的春天生下一个儿子。
名字是岑光和取的。
岑树。
希望他以后能像树一样坚韧,长青。
一切欣欣向荣。
直到冬日里的秘密被撞破。
岑正英孕期出轨,惹恼了不分白天黑夜都在带小孩的庞筝,他们开始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吵到人尽皆知,从这天之后,他开始夜不归宿,酗酒,喝多了甚至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