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也走了。
走得迫不及待,走得如释重负。
在看到电影中主角在暴雨中仰天大吼,向苍天表示自己绝不认输,一定要拍出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好电影时,乔卿两眼放空,脚趾抠地,仿佛看到了付光远本人的替身,在朝自己怒吼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台词。
……话说,付光远今年都快是他两倍大了吧?
他是怎么好意思写出这种剧情的?
乔卿都已经懒得计较为啥这部电影里的反派总是烫着一头卷毛,并且也姓乔的事情了。从前他只是觉得付光远这人愚昧顽固不可救药,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有些导演,请再有名的编剧也救不了。
——还不如请个心理医生看看。
等他数到四十二的时候,后排的叹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声辱骂:“我日他导演全家祖宗——”
现在,全场真的只剩下乔卿一个人了。
电影结束后,还有彩蛋。
“各位观众朋友们,”付光远坐在精心布置的书房里,背后是各种《厚黑学》《论语》《说话的艺术》和《鬼谷子》等等精装版图书,面前还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他本人的墨宝大作,“《逐梦影视圈》这部电影,由我本人的真实经历改编。但在此基础上,为了保证观众们的观影乐趣,我还进行了一定的艺术创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当导演几十年,我遇到过的各种困难,只会比这更加艰难百倍。”
“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够给大家传达一种理想和坚持的力量,感染到更多人投身于这个行业,创作出更加精彩的作品——”
乔卿扭头望着四周空荡荡的座位,忽然觉得,自己的牺牲太大了。
兜兜转转,到头来,居然还是他这个死对头看完了付光远十年磨一剑的精心大作。
付导真该给他磕个头。
出了电影院,乔卿本想发条微博点评一下的。
但是他站在电影院门口,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评价这部作品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看过的剧情,就……有种硬生生被付光远从脑袋里挖走了这两个多小时记忆的感觉。
最后乔卿实在忍不住好奇,托人找到了付光远这部作品的编剧,阿杜。
“您对于付光远这部电影怎么看?”他虚心问道。
阿杜其实是一位挺有水平的编剧,但本人在业内的风评比较一般,经常会和一些大导演合作拍烂片。
但众做周知,有时候剧本烂真的不能怪编剧,各种资本加戏演员飞页后期修改,再碰上个固执己见的导演,编剧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场。
阿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发给了乔卿一张图片,是某医院精神科开具的重度焦虑症和抑郁症证明。
乔卿:“…………”
这就有点太惨了。
“乔导,我很佩服你及时止损的勇气,”过了一会儿,阿杜又发来一段疲惫至极的语音,沙哑的声音听上去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了,“医生让我不要去看这部电影,因为只要看到编剧那一栏写着我的名字,我的焦虑症就要发作了。”
“你知道吗,我甚至半夜给付光远打了个十几个电话,求着他把我的名字撤下来,我真的,这钱我拿着烫手,我宁可把钱翻倍、翻十倍还给他!”
他急促地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一想到这部剧马上就要上映了,我,我就有种自己是秦桧,会被刻成雕像千千万万年跪在岳飞墓前谢罪的感觉——我他妈的这哪是拍了部电影?我这是拍了一部会被影视行业后千千万万来人唾骂、糊在耻辱柱上扣都扣不下来的臭狗屎啊!”
乔卿心道不愧是著名编剧,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至少比《逐梦影视圈》里鬼打墙的三俗台词好一百倍,要力度有力度,要情绪有情绪。
“您消消气,”乔卿安慰他,因为怕阿杜犯病,他甚至都开始替付光远说起好话了,“等电影上映之后,说不定大家都觉得付导这人比较……呃,真性情呢,毕竟他说这是他本人真实事迹改编的。”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当初他妈找的那个算命的一定是在鬼扯,像他这样的大善人怎么会是法外狂徒,明明是当世圣人还差不多。
“狗屁!他就是个二百五!自恋狂!神经病!”
阿杜突然就暴走了,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嘶声力竭地咆哮道:“乔导你别拦着我,我真他妈受够了,这些天来身边所有人都在劝我,但我现在想清楚了,乔导,我要向你学习!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中风脑梗!”
乔卿:“那个,您先冷静一下,其实我当初……”
“我冷静不了!凭什么付光远把我逼抑郁了他还能好好的?还他妈拉黑我,行,有种!我现在就发微博怼死他,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阿杜恨声道:“付光远这个王八蛋,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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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码到一点多了,顶锅盖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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