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这种土料究竟如何还要看试验的结果,以及实际应用后的效果,不是一拍脑袋就能论功的。
  赵钰知道柳安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有分寸。”
  他曾通过系统的另一个宿主窥见过未来的世界。即便他们能在天上飞、水里游,有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可地面上却正是这样淡灰色的类似石料的东西。
  原先他也想过要找到这种石料,可谁知寻寻觅觅竟然毫无成效,如今却是自己送上门了。那样先进的国度都用着这种土料,必定有它强于其他材料的地方,赵钰因此也对其抱有很高的期望。
  便是现在这种土料并不完善,可好歹也让人看到了苗头。
  柳安见赵钰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劝,而是说道:“我方才命人查过卷宗,这匠人祖上便是官匠,大多是将近四十便去世的。”
  赵钰若有所思道:“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寻常人若是四十去世也实属正常,用不着特意添上一笔。”
  柳安闻言面上带着凝重,点头道:“我虽不通医理,但全族但凡从事这个行当的皆是如此,未免显得怪异。而且即便是在殿上,那匠人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咳嗽,这不符合常理。”
  柳安因为与赵钰相处时日久了,实际上并不畏惧生杀予夺的皇权。但别说一个小小的匠人,就算是寻常的街边百姓骤然见了高居深宫的皇帝,绝对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喘,更别提咳嗽了。
  在御前咳嗽,细细追究起来也有一项罪名,便是御前失仪。这匠人乃是工部的官匠,只会比旁人更明白尊卑上下,但凡能忍住便绝不会咳嗽一声。
  而工部尚书也显得见怪不怪,显然明白这是匠人的老毛病。或者说...这是所有从事这类行当的匠人的通病?
  赵钰闻言也重视起来,思忖片刻后说道:“伴伴,你去工部调一下卷宗,查查往年的官匠亦或轮值的私匠是因何而死的。”
  他心里有了猜测,一时间也有些不忍。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他也狠不下心让匠人们继续一无所知的混沌下去。但若果真与石料灰尘有关,匠人们吃饭的手艺竟成了催命符,不光匠人们要面临祖业无人承继的问题,他日后要铺桥修路召集工匠也心有不安。
  赵钰知道,没有人是傻子。
  即便匠人们不清楚他们所做的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大多的损害,但一些猜测总归是有的。更残忍的是,一日入了匠籍,子孙后代也都是匠籍。
  官府划分匠籍自然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官匠属于官府管辖,领着官府的俸禄便要上工。民间匠人则要每隔一段时间入官府轮值,这便是匠籍的徭役。
  匠人们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要命的行当,他们中也许有人心知肚明:每次上工都距离死亡更进一步。
  也许是赵钰的神情很是低落,柳安想了想便对一旁的喜春道 :“去太医院将张太医请来,就说有要紧事。”
  赵钰也回过神,说道:“也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想个法子看能治不能。便是不能治,也总能想个法子让他们少受苦楚,这样也算为时未晚。”
  柳安闻言,思忖道:“《谈苑》中曾有记载:‘贾谷山,采石人,石末伤肺,肺焦多死’,我想着既然都与石料打交道,说不得也是类似的病症。若是想法子能减少粉末,说不得也能有所助益。”
  赵钰听了眼前一亮,说道:“最终目的是要减少匠人与粉末的接触,那...一则减少粉末的产生,二则使得粉末产生后无法飞扬,三则要隔绝飞扬的粉尘与人的接触。”
  赵钰素来脑子活泛,柳安不过起了个头,他便找到了三个方向。柳安见赵钰一扫先前的颓唐,心中不免欢喜,便笑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咱们一个个试一试,总能找到最好的办法。”
  说话间太医院的张太医和提着药箱的王嘉都匆匆赶来,张太医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好容易喘匀了气儿才忙问道:“陛下怎么了?”
  赵钰在里头听见他问,不等喜春等回答,便扬声道:“进来吧。”
  喜春便也没有拦,见张太医和王嘉这样着急的赶过来也有些过意不去,便低声叮嘱了一句。王嘉的眼神闪了闪,见师父没有说话便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待张太医和王嘉请安后,正巧去工部调卷宗的人也回来了,赵钰便招呼这师徒俩过来一起看。
  张太医年岁大,经历的事也多,即便看着卷宗也没有流露出多少同情。
  他捋着胡子,不紧不慢道:“肺主气,司呼吸,常与粉尘石料接触的匠人会咳嗽也极为正常。待到更严重些,还会有咯血、胸痛等症状,到最严重时...肺部堵塞呼吸不畅,可能就被生生憋死了。”
  这话说得王嘉一愣,从前师父教导时都会顺带着说些治疗的方剂,这次怎么没有?
  赵钰并不知晓这些,直言问道:“那可有治愈的法子?”
  张太医却反问道:“灰尘细小,全部堵在肺里,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吧?”
  他瞥了眼卷宗上大多四十上下死亡的年岁,冷不丁道:“陛下可知外头百姓能活几岁?一家子养八、九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可能也只有一两个,更别提长成后因为种种原因去世的,民间百姓能顺利活到四十当上爷爷都是谢天谢地了。”
  赵钰有些沉默,张太医口中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可都是他们大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