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吵吵嚷嚷都是念折子的声音, 内阁的四人年纪都不小, 听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头晕眼花的。
王治仪苦笑着对一旁的王常鸣道:“说来惭愧, 本官从前也喜欢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自以为得意。如今听他们这样, 我反而觉得乱糟糟的。”
王常鸣面上也有些尴尬,一旁的张学士和刘学士就更不必说。他们都是翰林出身,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可是一把好手。
张学士想到这些天批到的折子有些不悦,蹙眉道:“辞藻华丽些也赏心悦目, 可总是说些车轱辘废话, 并非人臣所为。一个个当差这么久,这样的小事还有脸呈上来, 我看该告知各部尚书狠狠的罚。”
众人都连连点头, 这些日子他们也都累坏了,每日下衙眼都是花的。因此见陛下要拿他们问罪, 内阁四人也都不肯露面。说着便差腿脚快的去给六部尚书报信,让他们注意着都是谁在裹乱。
过了一会儿, 王常鸣看了眼外头的形势道:“我看快到下衙的时间了, 还有这么多人。不如也差个人去宣政殿问问, 也好有个说法。”
但凡内阁换个地方, 他也不会去问。只是内阁所在的勤政殿就在宣政殿对面, 如今陛下都还不曾离开,他们做臣子的反倒先离开,看着总归有些不好。
刘学士素日寡言,今日见宣政殿迟迟没有动静也有些着急,听王常鸣这般说也连忙响应。
赵钰正让堂下的官员给自己解释,不想喜春忽然回道:“陛下,勤政殿王常鸣大人问这边的事用不用他们过来。”
赵钰示意那官员继续念,一边道:“不用。”说完忽然明白他的意思,又补充道:“快下衙了,现在天还冷着,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下面的官员原以为内阁的大人看不下去要来插手,没想到就这么被赵钰打发走,忽然便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都是头一波打先锋的,现在前头没有高阶官员顶着,直面帝王威仪的他们也莫名有些怂。
尤其看到一旁的太监总管刘康记下他的名字,完了,全完了,前所未有的悔意涌上心头。
陛下并非弑杀之人,几近被满门抄斩的甄家死的不冤,接连被抄家流放的旧勋贵也都是确实有错处。他也确实是仗着这一点,况且这些日子心思浮动的人也不少,他一个小官混在其中也不显眼。
可陛下让人记下名字,就算日后陛下自己不记得,也自有人会提醒陛下他曾经犯错。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未来若没有救驾一类的大功,一辈子就只能窝在这个六品的位置上了。
赵钰听下面念着念着没声了便看过去,见他满脸灰败不着痕迹的挑眉。他似乎还没做什么,那人怎么就跟天塌了一样。
他沉声问道:“怎么不继续念下去,你才念了一半。”
那是吏部的一个主事,跪着念了这么长时间,又心惊肉跳的,此时竟是没有力气再念。殿门口排队的人也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颇有些紧张的听那主事答话。
宣政殿的西洋钟到了下衙的时间就叮当叮当的响起来,此时殿内也唯有西洋钟的声音。一片压抑下,那主事也不敢应声,浑身冷汗的不住磕头。
赵钰并未抓着人不放,转而道:“喜春,让还没进来的人都进来。”
喜春连忙应下,把剩下的将近二十来个人都放进宣政殿。
众人进殿后也不敢多说,请安后都跪在原地不敢起来。刘康示意一旁的内侍念名,将还剩下的二十多份折子一一分了出去。
赵钰见他们领到折子后仍是一言不发,沉声道:“从左至右,挨个说说折子里写的什么。”
最左端的官员苦着一张脸,本要规规矩矩把折子念完,忽然想到陛下也没说非要照原样念。何况那些人在外头哇啦哇啦说了一下午,想必陛下也烦了。
他顿了顿,便将自己折子上大段大段无用的废话撇去,只两三句话便将此事叙述清楚。他右边的人悄悄伸头看了一眼,见他这般后也有样学样的精简一番,同样两三句说完,后头的人也接二连三的这般。
不出两刻钟,近二十人便回完话了。
赵钰并未打断,有些惊奇他们终于肯动脑子,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了。终于,在最后一人停下后,赵钰才道:“都起来吧。”
众臣一见终于压对了陛下的心思,登时喜极而泣。外头念折子念得口干舌燥的官员们也反应过来,迅速从自己的折子里挑出有用的东西念。
赵钰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道:“朕刚登基时就告诫你们,凡是上折奏事的都应简明扼要。如今已将近一年却无半点成效,反而还拿着这些折子呈上,朕是否可以认为你们并没有把朕的话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原本松了口气的官员们连忙请罪道:“臣等不敢,请陛下明鉴。”
赵钰沉声道:“朕看你们敢的很,不然也不至于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说着看向一旁的刘康,道:“把几个尚书昔日的折子都取出来,让他们传看。把外头的也叫进来,别念了。”
刘康连忙应下,将柳安先前整理出来当做范本的折子取出来,又让内侍到殿外告知那群还在念折子的官员入殿觐见。
待他们人到齐了,直接便是人手一本折子。刘康早就看不惯他们,阴阳怪气道:“这可都是尚书们呈上的,也好让诸位大人们知道知道给陛下递折子的规矩。若是大人们学不会,依我看呐以后也不必递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