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春耕是大事,此事一了,众人心中的一块儿大石也彻底落地。这个消息传出去,急着耕种的百姓们也放下心,尽管只允许租赁,但今年这样动荡能收上粮食就不错了,他们也不敢苛求什么。
况且官府也说了,只要今年之内来测绘土地的陆大人能早日完工,他们也能早日把土地买下。
位置偏南的百姓并不忧心,两个测完的县城都已经着手联系下面村落卖地了。而偏北的百姓就坐不住了,别的地方一测完就能开卖,可他们这地方这样偏北,一年内还真不一定能到他们这儿。
百姓们缠着村长里长,几个里长又跑到县城衙门去催。毕竟谁乐意多出一年租用土地的钱,而且田地不到自己名下,谁也安心不了。
赵钰人在京中,先是收到钦差时不时的汇报进度的折子,又是收到隐晦催促的折子。在这个时候,陆颐前往葭州丈量绘测土地的事又被爆出来,赵钰也是忙得受不住。
做官的哪个名下没个几百亩地,他们对这事很敏感。又有国子监被分割的事在先,他们脑海中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生怕什么时候火就从葭州烧到他们身上了。
为此,他们也是轮番上阵想让赵钰忙起来。往常那些能自行处理的小事,也要想办法递到赵钰跟前。
柳安见桌上堆满的折子,随手打开一本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连着看了两天这样折子的他有些不悦道:“这些人真是,也不分轻重缓急能不能处理。”
他有些气不过,哗的一声直接将折子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守在殿外的喜春等人心中一颤,忙进来收拾。
赵钰见他这样生气,眼神示意喜春将折子放在桌上后便让他退出去。
柳安有些气不过,却也知道是自己沉不住气,抿唇道:“是我失态了。”
赵钰无奈一笑,安慰道:“这哪能怪你,这群人一天天不想着办正事,领头的也成日里想着试探我。你气不过也是为我,我又如何会怪你。”
柳安也冷静下来,看向赵钰道:“依我看,这也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方才路过勤政殿,内阁也很是不满,听着声音竟像是吵架。”
至于内阁为什么不制止,当然也是时不时伸腿试探一二。万一玄泽顶不住群臣施压,以后他们能做的就太多了。
赵钰有些无所谓,一笑道:“管他们呢。至于这些折子,既然他们敢拿这些来烦我,那就如了他们的意。正巧近来没什么事,也与他们耗一耗。”
柳安看向赵钰,试探道:“那...一个一个叫他们过来?”
赵钰挑眉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花着银子养他们,却连一星半点的用都没有,岂不是白养了。”说着便道:“把有事没事说废话的折子都找出来,一个个宣。”
柳安一听这才满意,这些日子心里积攒的憋闷也一散而空。他循着记忆很快就把那些折子翻出来,排好后和赵钰的放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排在第一的,正是这几日的老熟人“吏部右侍郎谢宜奏上”。
赵钰冷笑道:“伴伴,把这一摞折子搬到你那边去,挨个让人传。但凡有名字的,今日我没见完前都不准下衙。”
他这几日也不是没有火气,只是还在想着如何彻底解决他们而已。又有些官员上折子喜欢用各式华丽辞藻堆砌,虽说看着花团锦簇,但正事也就短短一两行而已。这事也不是个办法,务必要想办法治治他们。
赵钰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笑道:“他们爱写废话,又喜欢长篇大论,不如让他们奏对了就到殿门前念他们自己写的文章,也好让人听听他们每日在衙门都在干什么。”
柳安清楚赵钰的意思,既有给自己出气的意思,也有整治他们的意思。不免促狭道:“陛下这主意好,臊臊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刘康见状便也顺着赵钰的话,叫来喜春核对名单后就挨个命人通传。
而头一个谢宜,这是刚被供到太庙的谢宁的族弟。论理谢宁入太庙,陛下对谢家也当优厚一些才是,没想到头一个还是找的谢宜。
谢宜收到赵钰的通传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几日递上去的折子陛下也都好声好气的批复。况且据他所知,这几日跟他一样这么做的人也不少,理应不该有事才对。
况且他哥才去没多久,陛下就是抓冒头的尖儿也不该抓自己。
赵钰和柳安还在商议,就听外面喜夏道:“陛下,吏部右侍郎谢宜求见。”
赵钰一笑,和柳安对视一眼说道:“来了,”他又低低咳嗽一声,“进来吧。”
谢宜进殿,忙行礼道:“臣谢宜,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赵钰佯装看奏折,听见他的声音才抬头道:“柳安,把折子给谢宜,让他看看。”
谢宜一听是折子的事,心里咯噔一下。但又见柳安就在一旁,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他接着折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开却见里头的票拟被划上一道。
论理都应由内阁学士们在纸条上写好处理意见再递给陛下,可为什么自己的票拟是空白的。
赵钰看着谢宜,好整以暇道:“念念吧,也让朕听听谢爱卿的想法。”
谢宜一愣,看了眼手上厚厚的折子,应下道:“臣领旨。”说完便咽了口唾沫慢慢念着,足足两刻钟才念完一遍。大冷的天,他额角的汗愣是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