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这个人,在庄子上种碧粳米是一把好手。后来试着种棉花,也是他管着的地方出的棉花最多。
  老黄憨笑道:“大人,你们说这个东西叫爪哇薯,怎么不见民间种呢?”
  柳安一笑,无奈道:“这些是爪哇国传来的,想来民间是有种的,只是少罢了。况且光是咱们大乾内就有南橘北枳一说,外面传来的东西许是更水土不服,在皇庄上试种也是看看有无差错。”
  老黄闻言有些局促的笑道:“那若是将种子散到民间,百姓们可种得?”
  柳安猜到些许,安抚道:“天下这般大,朝廷哪里会管这么宽啊。况且那些爪哇国人来乾的不少,偶然买下来就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认识的什么人在种?”
  自己常日里虽然对这些庄稼人和颜悦色,但他们总是惦念着身份尊卑,反而不敢与自己亲近。远远见了行礼后就要绕道走。
  如今这老黄凑上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在百姓眼中,种在皇庄的粮食都是全天下顶好的,尽管朝廷并未明令禁止,但他们也不敢种。
  老黄闻言果然松了口气,忙道:“是我有个远方亲戚,大老远过来投奔我,来时就带了些爪哇薯和番薯过来。他们说民间不知道这东西的底细,都是悄悄种在荒地里的。也有在自家开了菜地种的。若果真如大人所说,草民也就放心了。”
  柳安正要说什么,抬头忽然见赵钰正在大路上朝他走过来,随口打发走后便快步迎上去。
  赵钰见他要见礼,连忙一把扶住他的手道:“免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说着便放开手,柳安这才看到身后还跟着不少户部的人,六部的尚书、内阁学士也都一个不落的来了。
  众人见状都默默将柳安的受宠程度往上提了提,柳安忙微微拱手权做见礼,一些品阶较低的也随之回礼。
  正在那边看册子的农户们看着这么多人过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庄头连忙将他们带到赵钰面前。这些皇庄上的老农也见过不少官儿,但见皇帝都是半年前的事儿,这会儿猛然见到心中很是激动。
  赵钰笑着让刘康将他们扶起,见他们手中还拿着册子,便问道:“你们觉得这册子编排得如何?”
  庄头忙道:“陛下容禀,虽然未曾试验过,但册子上的已经足够清楚了。”
  赵钰点头,随即却道:“这册子是户农司的章荣大人编排的,但若说全部正确也不尽然。况且朕让皇庄做的并非完全照着册子种,而要多番试验如何才是种植的最好条件。”
  这并非开天辟地头一遭,至少一年前皇庄上种棉花也是这样试验的,皇庄上的人也有经验。他们没有时间一年一年的试,幸而皇庄的地方够大,这些试验可以同时进行。
  为此,赵钰还命皇庄停了不少不必要的粮食,好给棉花腾地方。今年皇庄自然要继续种棉花,面积也要只大不小,赵钰还有些头疼该从哪里挤出种爪哇薯和番薯的田地。
  他今日带着这么一大群人过来,也是要先商议一番这两种粮食的种植。今年种植的番薯和爪哇薯,哪怕只能成一个也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也要先给他们透个底。
  柳安听闻此言,忙道:“先前黄老农曾说认识的人有会种这两样,不如将其召入皇庄?他们都是庄稼人倒是也能说上话,也能将这册子完善些许。”
  黄老农骤然被柳安点名还有些不知所措,赵钰已经循着动静看过来,笑道:“哦,这便是黄老人家吧?”
  黄老农忙道:“回...回陛下的话,正是草民。草民的远方亲戚是福建一带的人,他过来投奔时就带了这些来,说是...说是那边百姓悄悄种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有些犹豫道:“他们并不知晓这是金贵的粮食,还望陛下恕罪。”
  施举作为内务府总管,这些皇庄他自然也管得。闻言便要呵斥一番讨好赵钰,但被一旁的王常鸣赶忙拦住。
  王常鸣作为曾经的户部尚书,对这些也很是关心。况且朝廷从未禁止百姓种植某些金贵的东西,顶多禁止种一些毒药材而已。
  要拿这个去指责百姓,不免有些太霸道了。
  赵钰笑道:“您不必多礼,这事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地里生长的东西,都是给人吃的,能金贵到哪儿去。如今在皇庄上种这些,为的不过是试验一番如何种植才能使得这些粮食长得更好,待试验好了自然是要百姓们种的。”
  他见黄老农似乎理解了,这才接着道:“老人家种了一辈子地,想来也知道粮食也有水土不服的。咱们大乾的稻米、小麦等都是种了成百上千年才大致摸清楚,更别提外头来的番薯了。若是这些番薯有个不好,朝廷却未能及时发现,到时候岂不酿成大祸?”
  黄老农明白过来,忙道:“就是这么理儿。我们家一直种稻子,就是因为祖上把经验一辈辈传下来,我们家才种得格外好。这个番薯草民看着就陌生,就是亲戚带过来了也不敢种,种出来了也不敢入口啊。”
  柳安笑道:“对。所以陛下特意腾出皇庄的地方,就是为了摸清楚这些东西。”说着看那些一旁听着的老农们都恍然大悟的模样,便又道:“可都明白了?”
  他知晓这些人恐怕还是一知半解,但这也不要紧,待陛下他们走了自己再细说便是。他这般想着也有些可惜,若这些人能识文断字,凭着这一手种田的功夫也要被人尊称一句“农学大家”。若能将自己的种植经验以书传世,那更是天大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