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沉声道:“是章卿家,起吧。如今过来可是有要事禀报?”
章荣面色通红道:“陛下,臣奉命种植爪哇薯已经有了成果。”说着从怀里掏出文书递上,赵钰示意喜春接过来。
他躬身道:“自那爪哇国农户来此,陛下又特批暖房,进度一日千里。先是将爪哇薯分为块茎生芽,随后种在土里,试种时一亩可达两千斤!”
赵钰正观览文书的手一抖,险些将手边的茶盏打翻。他唰的一下站起身,呼吸有些急促的看向章荣,不可置信道:“当真?”
“千真万确,臣若有半句虚言,此生不得好死。”
章荣见赵钰果真极为重视,心中越发激动起来,不惜发下毒誓。在这世道,随意发毒誓也是不吉利的,足以可见章荣的真诚。
因为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恐怕天下顷刻间便要沸腾。又有朝廷作保,百姓们定然蜂拥而至要种爪哇薯。
赵钰背着手来回踱步,干脆道:“走吧,朕要亲眼看看才放心。喜春,备辇。稍后去请柳郎中过来,商议一番在皇庄试种的事。”
“是。”
章荣喜滋滋的等着赵钰收拾好,虽然听闻赵钰要让皇庄试种爪哇薯有些不爽,但他也知道单凭一个小小的户农司取得的成果并不可信。
况且在户农司他们有条件好生伺候庄稼,各种好的肥料都给得足足的,若是要用水也都是恰到好处。可百姓们哪里有这样的条件,他们能沤出些农家肥就算不错了,用水也要看老太爷给力不给,收成只有户农司的半成都属于正常。
赵钰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叫了柳安过来后仍觉不妥,又吩咐人将王常鸣喊来。他和章荣先行去了户农司的田地,看着一片发黄的叶子,问道:“这叶子泛黄,下面的爪哇薯就熟了?”
章荣笑道:“正是。那爪哇国请来的人说等爪哇薯的叶片干枯发黄,就能扒开土看底下的爪哇薯了。我们先前试着扒开一个,下面果然是长好了的。试着洗净蒸上锅,也是好吃的。”
说着便有下人将先前煮好的爪哇薯呈上,赵钰看了片刻用手轻轻掰开,喜春要上前阻止也被制止。赵钰慢慢尝了一口,细细咂摸片刻,半晌道:“是不错。”
章荣一听这话面上带着喜色,将赵钰引到暖房深处去。那边已经有一亩地被翻开,下面藏着的爪哇薯都已经称好了。
赵钰看着堆成小山的马铃薯,有些惊讶的倒吸一口凉气,哆嗦着指向那座小山。正巧外头忽然传来声响,赵钰有些僵硬的收回手。喜春道:“陛下,是王尚书和柳郎中来了。”
赵钰勉强镇定下来,恍惚道:“宣。”
章荣见赵钰这样失态心里美滋滋的,想今早他们开挖时也是这样。刚开始挖时还嫌弃那洋人叽叽歪歪说什么地方太小,挖着挖着就连他这个长官都忍不住跟着下属们亲自下手挖。
等挖完一亩地,他们看着快堆成山的爪哇薯甚至都不敢说话,生怕这是个梦,一说话就要被惊醒了。等反应过来后,一群人又哭又笑,险些把路过的人吓个半死,以为他们都失心疯了。
王常鸣进来时还有些不以为意,心想什么天大的事也值得陛下亲自去看,还让他也去。路上碰见柳安,也未曾打听这些,反而提起朝上那些烟花女子的事,言语间还劝他时常劝谏,不要一味听陛下的话。
等他一进来,看见那堆得山一样高的圆乎乎的东西,不免十分震惊。他眼睛瞪大,下意识上前捡起一个圆滚滚的爪哇薯,扒开表层的土放嘴里一咬,果真是粮食!
柳安和章荣面面相觑,见这情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通红。无他,向来端庄矜持的王大人咬下后嘴上多了一圈儿土,看着很是好笑。
赵钰张了张嘴,不免庆幸自己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然只怕比王常鸣还丢人。他犹豫片刻后扶额道:“给王卿家净面净手。”
王常鸣却随意抹了下嘴,急切的问道:“陛下,这全都是能吃的粮食?”
章荣垂头笑道:“正是。这些是洋人带来的爪哇薯,陛下特意命我试种,这些正是一亩的量,足足有两千斤之多!”
两千斤!
王常鸣下意识在心里核算起人口量、土地量,脸色涨得通红,一激动翻着白眼就倒在爪哇薯堆儿里。上面失去平衡的爪哇薯骨碌碌都滚下来,直接将王常鸣埋住一半。
赵钰:“......”
章荣:“......”
柳安:“陛下,是不是该宣太医?”
柳安原先的激动之意因为王常鸣的一系列举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民间百姓种植番薯的产量亩产可是六百斤,这还是在未曾精心侍弄的情况下,就已经极为了不得了。
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几家人收获番薯,那也是堆满了整个地窖。可吃多了番薯总有些不雅,便有好事的神婆道士说这些外来的东西不干净,只有穷的没饭吃的百姓才会种来吃。
所幸番薯也皮实,不怎么挑地方,种下就能活。
赵钰听柳安这样说才回过神,连忙吩咐道:“快去请太医,先把王尚书拉出来!”
一旁侍立的众人小心翼翼把王常鸣从爪哇薯堆儿里拉出来,憋的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十分怪异。
为了称重方便,他们特意将爪哇薯上的土扒开。但生在土里的东西,身上自然还是带着土的,王尚书被不少爪哇薯砸个正着,身上全是坑坑洼洼的土印子,活像被谁打了一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