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要尽快为骁儿定下亲事才能放心闭眼。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早些为骁儿定下婚事,否则也不至于现在犯难。
谢夫人面露为难,垂头道:“老爷,骁儿在外的名声你也知晓,门当户对的没有愿意嫁姑娘的。但凡宴席上问起,都说已经说好人家了。便是往下找,多是攀附权贵的才肯结亲。”
听夫人还要再说,谢宁伸手止住道:“罢了。只要姑娘家人品好,先娶进来便是。”
谢夫人眼睛闪了闪,低声道:“据说陛下属意王尚书入阁,他又是老爷的学生。前儿骁儿同我说喜欢他们家的二姑娘,不如...”
谢宁勉强支着身子坐起来,谢夫人连忙上前扶住。
“别咳咳咳咳,别坏了我们两家最后的情谊。”谢宁用帕子捂住嘴,咳嗽完了才完整的将话说完。
“就是因为王常鸣要入阁,才不能娶他的女儿。纵然今日压着他答应婚事,待他势大后也怀恨在心。如今女子又可入朝,焉知日后不能自由和离?届时反倒坏事。就娶小门户的姑娘,只要不嫌弃骁儿即可。”
谢夫人做官了贵妇,骤然要为儿子迎娶小门户的姑娘还有些不愿。但她也知晓轻重,便连忙应下此事。将人安置好后便命人将官媒人请来,势必要为骁儿选个德行好的。
赵钰并不关注谢家的家事,他随手将谢宁告假的折子放在一旁。柳安瞥见,抬眸道:“谢大人怕是悬了,这样的大日子也不能出门。”
消渴症,不说宫里的太医,就是民间大夫手中也有一二药方可用。
但总有一部分消渴症无论用什么药都无法缓解病症,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一步步虚弱下去。但凡有办法,谢宁一个首辅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有戚戚道:“都说人有生老病死,当日煊赫一时的谢首辅都因为病痛意志消沉,说不得几十年后我也会这般。”
转瞬间,他又想起什么,看向赵钰道:“前些日子邻家有个妾室难产而亡,连胎儿也活活闷死,卷了草席丢在乱葬岗。可见妇人生产艰难,竟有半数女子都跌在这上头,到底也要想个法子才是。”
赵钰闻言很是重视,忙道:“竟有半数之多?”
柳安没想到赵钰竟然不知,有些尴尬道:“听那些妇人言谈,似乎正是如此。不仅这般,便是活下来,也有些不可说的症候。只是具体如何,妇人言谈间颇为忌讳。”
赵钰思索片刻,本想召见太医询问,但因着今日初一,这会儿召见太医未免使人生疑。
可一旦想到此事,赵钰也无法放下心,便道:“伴伴,你带着朕的手书前往太医院,令他们将妇人常见的症候、与生产相关的卷宗预备一番,过几日奏对。”
说话间柳安已经写好,盖上赵钰的私印后递过去。刘康接过书信,小心道:“张院正还在建州,先给院判过目?”
“正是。”
太医院的人忽然收到这么一份手书很是不明所以,宫中又没有嫔妃,不知陛下要这个做什么。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传出去骤然引起轩然大波。
众所周知,当今太后早就薨逝,陛下身边并没有嫔妃。那忽然过问妇人生育一事,难不成是...是陛下有人了?
一时间京中群臣都活动起来,想知晓到底是哪家先人一步。可查来查去却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反倒暴露了自己手下的钉子。
不过短短半日,刘康便将宫中有些异常的内侍宫女的名单都记在册子上,预备着过几日调离宣政殿附近。
是夜,皇帝赐宴,百官汇聚于乐宴殿。
羊肉处理好后并没有独特的膻味,反而显得鲜美异常。赵钰为了此次大宴,特地命人宰了几十头羊,就等着今晚招待群臣。
赵钰见下方首位空缺也并未在意,今日谢宁又告假,想必是来不了了。倒是王常鸣很是活跃,席上不住的敬酒。
他今日宴请不过是为着礼节,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共事有大半年之久,他们也都知晓自己的性子,不必再说些套话。说一万句也抵不过做一遍,说些套话纯粹浪费时间而已。
上头最大的皇帝不说些扫兴的话,下头的臣子也能放松一二,兴致勃勃的看着宫中新排的舞蹈。只是因着陛下不好歌舞,宫中的舞娘虽不敢懈怠,却也并没什么精气神。
赵钰见下面人仍是束手束脚,便也不打算杵在这儿,悄声吩咐道:“朕到花园去,让人请柳郎中过去。”
果不其然,待皇帝一走,臣子们也能放开声音交谈,骤然放松了许多。
柳安虽因着距离远而不能看清赵钰的脸,但顶上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还是能发现的。他举目张望一番,果然有一内侍朝他过来,附耳告诉他要去花园。
他身旁的人刚给他敬酒,此时略有察觉,和周边人努努嘴示意,颇为嫉妒的看着柳安离开宴会。
谁都知道柳郎中圣眷正浓,现下一看果真如此,陛下就算离了宴席也要将柳安喊去,可谓是一刻也离不得。
柳安早已熟悉皇宫,也不用内侍带路,只身前往御花园。大晚上自然赏不了花,但宫人们早早在枝头上绑好各色彩绢,映衬着烛火也极为亮眼。
他远远见了赵钰在亭中独坐,便挑着手中的灯笼照着脚下往那边去。喜春也在外面等候,见他来了便接过手中的灯笼,笑道:“陛下在等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