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化彦将信将疑,赵钰笑道:“至于柳安,我已经有所准备。年后几个月我欲重整天下土地,绘制鱼鳞图册,届时请柳安主导。”
“你疯了!”
苏化彦忽然站起身,显然很是不赞同。他一个粗人都知道那些有权有势人的德行,纵然有好的,大多数也绝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
况且富贵之家多有家奴,百姓敢告上衙门,那群人就敢让告状者家破人亡。到时候民怨沸腾,百姓反倒要埋怨朝廷。
赵钰知晓苏化彦的意思,他起身看向窗外,语气中带着些许坚定道:“如今看着是四海升平,可下面却暗潮涌动。若不下一剂猛药,天下也太平不了多久。”
苏化彦连忙走到赵钰身边,劝道:“可也不至于这样猛啊,若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天下现在就要大乱了。况且如今形势已经比先前好上许多,北边少说二十年也不敢再来,剩下三边又有三王。纵然三王狼子野心,可也不至于放纵蛮夷践踏他们的地盘。咱们...”
赵钰伸手止住苏化彦,转身直视他道:“可三王早就与蛮夷相互勾结,只等着剑指乾朝!蛮夷的话也就只有那三王相信,换做舅舅,你信吗?”
苏化彦张口道:“我自然不信,三王定然也不信,不过周旋而已。”
赵钰轻笑一声道:“周旋?次次上报说边境摩擦,请求粮饷、兵器的周旋?若不是谢宁又是开设互市、又是赠送厚礼贿赂重臣、又是派遣间谍,那三族早就撕破脸了。”
他看了眼舅舅,沉声道:“善于玩弄权术者也必被权术反噬,三王再狡诈残忍也比不过茹毛饮血的蛮夷,如何能信他们就不被蒙蔽?现在暂且不掀起战乱,咱们自然平安无事。可若忽然起了战事,朝廷内部又是一堆窟窿,乾朝便重蹈覆辙了。”
苏化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垂眸道:“那...前儿你说要陆检校去绘制鱼鳞图册,也并无转圜余地了吗?这世道,便是派一队精兵去,也要被人吞个干干净净,让陆检校一个女子去怕是更不妥。不妨我亲自去,也好震慑。”
并非他看不起陆检校,在他心中陆检校扛着压力不过半月时间便整理出葭州卷宗,可谓一等一的巾帼英雄。可术业有专攻,女子体弱,这样需行万里之遥的劳累工作本就不该由女子完成。
况且陆颐的长处本就是数术,让人一个斯文人这样劳累本就不该。
赵钰闻言走到书桌旁,将陆颐给柳安的回信递给苏化彦,示意道:“舅舅不妨看看。”
当日柳安给陆颐写信,第二日便有回信。
苏化彦并未打开书信也知晓陆颐定然是同意,但仍是低头看去。待看完后,心绪复杂道:“我掌管龙威卫,待我走后谁来接替?”
赵钰也知舅舅并非目光短浅之人,闻言欣然道:“副指挥使也是舅舅的老部下,应当放心才是。届时舅舅领兵,又有刘修等暗中相护,定能平安归来。至于长途奔波...我亲自赐下马车,你多多照拂陆检校,定要她乘车。”
毕竟路途如此之长,骑马定是比乘车快。可再要紧也不能把人陆颐的身子熬坏了,不然岂不是因小失大。怕就怕队伍里有人说闲话,惹得陆颐不顾身体疲劳也要骑马赶路。自己特地赐下马车,也好让她有借口乘车。
苏化彦闻言笑道:“那我就替陆检校谢过陛下美意。”
赵钰见苏化彦放下心,便告诫道:“舅父善武,陆检校聪慧,你们又都是有阅历的人,在葭州该如何行事想必不用我来多说。只一点,男未婚女未嫁,还当谨守礼教,免得陆检校被人说嘴。”
苏化彦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他肤色较暗,但也透出些许红色。见外甥笑话自己,又捂脸道:“我们并未互通心意,自然不敢逾越。”
赵钰朗声大笑,随即拉着苏化彦低声道:“陆检校前夫荒唐太过,若要再婚想必顾虑颇多,舅舅还当先解开心结才是,不可冲动。”
苏化彦有些不满的看着赵钰,佯装责怪道:“我岂是那样的人?放心,我省得分寸。”
两人说着就到了外头,就见柳安在外头赏花。苏化彦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见柳安听见动静忽然回头那一刹,也恍惚明白赵钰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冬日的阳光并不强,暖融融的洒下点点金光,映照在冰天雪地、红墙金瓦上。但这样的美景与站在红梅前仪表不凡的柳安相比,却又下了一层。
介于少年与青年的男子肤色白皙,眉宇间氤氲英气,上挑的嘴角又带着一股温柔气息,端得是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玄泽,舅舅。”
柳安迎上来,已然猜到苏化彦私下与赵钰在说什么,却只当不知情。
苏化彦并未多说,与二人告别后便被宫人送出宫。年假统共就那么十几天,他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都泡在宫里。
临走时却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年初一要宴请群臣,可有命光禄寺好生安排?”
他怕两个年轻人把这事给忘了,到时候仓促间要闹笑话。
柳安笑道:“这样重要的事我们自然晓得,已经命礼部与光禄寺协同办了。皇庄上已经连杀了好些羊,久等宴请百官。”
苏化彦正待离开时,却又被赵钰叫住道:“舅舅,年三十还要请舅舅代我前去皇陵祭祀,旨意稍后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