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没有亲生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更愿意为女儿的未来筹谋。她这样掌家多年的夫人早就不似闺阁女孩儿般单纯,对男人们这一套也看的透透的。
她思索片刻,悄声道:“暂且别声张,娘这边先给你寻摸夫婿,暗地里打听那个女学。听风声是要长公主出任山长,说夫子们的待遇官职一同国子监那边。你诗经学得最好,这几日在家好生温习,过了年带你去长公主那边。”
王小姐当即喜笑颜开,连声道谢。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是又怜又爱,把她抱进怀里好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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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钰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对女学夫子的位置动心了,他还正在翻看陆颐呈上来的建州各年土地情况汇总。甚至详细到前朝地理图册的记载。
柳安看着图纸上详细的山川河流,惊叹道:“世上竟有如此贤才,幸而能被发掘,否则定是人生一大憾事。”
赵钰一叹道:“这已经可以直接拿出去做鱼鳞图册了。若我再早登基几年,说不定还能更早发现她。”
鱼鳞图册在前朝灭亡时被叛军一把火烧了精光,而开国皇帝登基时正是四面受敌,哪里顾得上土地等事。等天下太平后,那些勋贵、权贵都已经成了气候,次次阻挠重绘鱼鳞图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他也不盼着绘制天下鱼鳞图册,只想着慢慢处理,没想到陆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竟是只凭着从前的往来文书、零星的图册就重绘葭州鱼鳞图。
说是鱼鳞图也不准确,这也只是个雏形而已。若是将陆颐派出去...想来更精确的图册也不在话下。
柳安听了赵钰的感叹一愣,劝道:“如今发现也不算晚,况且便是陛下登基早,陆检校也已经嫁人了,如何能崭露头角。如今这样正好,陆检校恢复了自由身,陛下也有能力保护陆检校,正是两相合宜。”
他见赵钰垂头看着鱼鳞图册,已然猜到了他的打算。葭州是个再好不过的突破口,当地的望族、权贵都要被一网打尽,剩下的土地自然是收回官府后给百姓重新划分土地。
柳安思索片刻,试探道:“不如命人送陆检校前去葭州,重绘鱼鳞图册?只是葭州路远,民风剽悍,纵然有人保护,却也怕陆检校一个女子应付不来。”
他又将优劣都分析一番,看着赵钰等他定夺。
赵钰起身,他也是举棋不定。半晌才看着桌上的鱼鳞图册问道:“若是要人护送,你看谁能去?”
葭州距离京城并不算远,又有精兵保护,要防着的反而不是百姓。不光是葭州上下的保护伞,便是全天下的贪官污吏听说有人能重绘鱼鳞图册只怕都恨不得陆颐死无葬身之地。
土地,就是粮食,就是财富。
任谁手握权势,也不可能忍住收拢大量土地的诱惑。
柳安将可堪信任的人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蹙眉道:“兹事体大,能承担此重任的并无几人。倒是舅舅可以一试,可龙威卫事务繁杂,如何能抽出身呢?”
“舅舅?”赵钰有些奇怪为何柳安为何忽然提起苏化彦,毕竟陆颐和苏化彦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手下能用的武官也有不少,如何就要让事务繁忙的舅舅亲自保护陆颐。
柳安一笑,调侃道:“陛下还不知道?舅舅前些日子去抓捕与葭州有关的人,去陆检校那里取卷宗,两人有些眉目。”
舅舅这人的性子又冷又硬,他们都是清楚的。可这样的人每日下了衙就悄悄寻摸那些数书,悬梁苦读,看着煞是好笑。
若有学不明白的,也借口要寻钦天监监正解决难题往陆家跑。因着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敢贸然与陆检校接触,可是愁坏他了。
听说前儿还找了本前朝极为罕见的数书,特意送到陆家,说是送给钦天监的。
赵钰却不知晓还有这番事,毕竟这也算是舅舅的私事,他不好让人刺探。也唯有舅甥二人坐下来说话时,才好提及一二。
赵钰笑道:“舅舅如今年岁大了,如今有了意中人也是好事。否则他日日宿在军营,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看着也有些怜惜。不过你我作为小辈,这些事不便插手。但这到底是国家大事,不如分别去信二人说明情况。”
若两人真有意,顶着压力派二人一同绘制图册也可。但若只是舅父单方面有意,他还是再想个法子派个妥帖人保护才好。至于绘制鱼鳞图册,毕竟陆颐一个女子从未出过远门,若她心中惧怕不愿离京,也只好另派人前去。
柳安知晓他的意思,提笔给陆颐写下书信,最后落款也以柳安自身的名义。毕竟天下人都惧怕皇帝,若是赵钰亲自写信,恐怕人家就算不想去也不得不去。
赵钰见他明白自己也很是高兴,将葭州的鱼鳞图册看了又看,有些憧憬道:“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测绘天下土地,届时这些妖风邪气也能遏制一二。”
柳安起身站在赵钰身旁,思忖道:“玄泽,既然能有神仙赐下棉花、粮食,可有较为神异的良种?到时候借口分发良种,只有献上鱼鳞图册才能得种,吸引百姓自行前往府衙报田。”
百姓们惧怕官府,寻常恨不得离府衙八丈远都要绕开。若是派人前去丈量土地,恐怕百姓都要带着锄头铁锹把他们赶出去。倒不如反过来,放出消息后等百姓们自行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