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要灾后重建可不容易,建州没个三五年恢复不过来。可官员三年一任,真在建州蹉跎三年,定然是半点成绩也无的。
不管出于何意,他们到底是认同夏贞的。
而另一派则极为顽固,在当初赵钰先斩后奏任夏贞为同知时就恨不得夏贞立时死了干净。偏偏这些人又多年高,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赵钰有些无趣的瞥了一眼,裴远眼尖的注意到,不免悄悄动了动。后头吵得厉害的大臣们也都接到暗示,声音渐渐缓和下来。
赵钰此刻却恍惚有些明白为何帝王要学习权衡之处,培养自己的喉舌说他想说的话。毕竟他身为帝王,若真如下面那些吵到面红耳赤的臣子一般,哪里还有半点做皇帝的威仪。
他见两拨人渐渐停下,随意点了苏化彦出言。
“诸位卿家吵得这般厉害,朕看苏爱卿并未出言,不知有何高见?”
苏化彦一个武夫,虽也被逼着长了几个心眼,却半点学不会文官文绉绉的模样。他粗声粗气道:“启禀陛下,选知州自然是要做当地的父母官,建州百姓既然希望夏同知升迁,不如便允了。”
陆颐与身旁不远处的贾元春对视一眼,心中并不意外,对赵钰的态度也有了几分把握。头一个便点自己的舅舅出言,可见陛下确实是有偏向的。
站在金殿上的大臣没有谁是傻子,自然也捕捉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有心攀附的便一窝蜂的表忠心,生怕晚了陛下就没法将他们看在眼里。
反对派见如此声势浩大,几个年高的老大人面上铁青,恨不得当场厥过去。但赵钰早就依着柳安的建议加设座位,他们便是想晕也只能晕在椅子上。
谢宁这些日子连日告假不再上朝,便由裴远接替他站在群臣首位。他眼见局势不好,却也不好亲自下场,此事最为棘手的地方便在于是建州百姓联名上书。
民意就是天意,就连陛下都无法违抗天意,更别提他一个小小的阁臣了。
地方官最重要的是什么?能在任职地教化百姓、劝课农桑、讨滑除奸,这就是顶好的人选了。若再添上一层,便是铺桥修路,兴修水利,已然能使得辖地百姓行走在外都高人一等。
朝廷派去陌生的官员,自然不如百姓们自发请愿的官员好。即便陛下不喜女子掌权,知晓有百姓联名请求也要多加考量,更别提陛下不介意了。
太宗皇帝时便有一桩旧事,便类于今日的吴明夏贞。
某地县令突发恶疾,还未等朝廷指派官员,当地百姓便连忙上书请立其妻周氏为县令。太宗皇帝当初可是下令无所出的嫔妃均要殉葬,可见是个多狠心、看不上女子的人物。
折子一路从知州、知府那里递到京城,谁也无法决断。太宗皇帝知晓此事后也只能连着开了三次大朝会后允了,毕竟选地方官,若百姓不声不响也就罢了,特意上书请求朝廷自然要听。
随后,果然周氏将其辖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那里还立着她的祠堂。有这样的旧例,陛下定然会应允。
赵钰抿了抿唇,揉了揉额角道:“建州刚经历大劫,一切都以安抚百姓为主。既然这是百姓的意愿,朝廷也当顺应民意。”
裴远有些不甘心,垂眸片刻后忽然道:“今日谢阁老不在,不然定要请教一番。民意虽要紧,可建州如今缺的是能主持大局之人,夏贞一女子而已,纵有小道,也不如男子能总览全局。”
此言一出,倒也有不少大臣动摇,也让陆颐、贾元春的目光凝聚在裴远身上。
陆颐心中不喜,又仗着亲父乃是钦天监监正,出列道:“裴大人此言差矣,小臣虽位卑,却也知晓古今贤才不乏女子,如何就成了您口中见识短浅之辈?”
裴远冷哼一声,甩袖道:“女子见识短浅,此乃公认,还用我来说吗?陆姑娘自小熟读诗书,有一番不同的见识也正常。”
陆颐被气笑了,却因着不想印证裴远那“见识短浅”的话,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
有些男人总是傲慢的,自以为天下唯有男人才能办成事,其他小孩儿、女子等一切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而唯有需要人顶罪时,才假惺惺的说一句“狐媚惑主”。
她多年的养气功夫遇到这样人,都恨不得用鞭子抽一顿。
陆颐抬头看着裴远的背影,云淡风轻道:“裴大人此言极是,若小臣有幸见到裴大人母亲的坟茔,定是要上前说道几句的。至于女子见识短浅,还不是能生下裴大人这样的人物?”
这话猛一听倒让人分不清好赖话,但谁都知道陆颐这是在讥讽裴远。
裴远位高权重,可谓是谢宁之下第一人,忽然被个三十岁被休弃的妇人辱骂,心中已然怒极。但殿堂之上,皇帝还盯着这边,他也不敢造次。
赵钰见裴远还想开口,及时制止道:“好了,大朝会是让你们吵架的吗?”
“陛下息怒。”两人同时下拜,心中均有些担心赵钰生气。
赵钰蹙眉道:“建州雪灾刚过,又出了瘟疫这样的事,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百姓的难题。朕让你们站在朝堂上不是为了听你们吵嚷的,都给朕回去。”
“是。”
陆颐面不改色的退回去,反正该骂的已经骂过了,她已经顺气了。裴远咬了咬牙,到底不敢和赵钰顶嘴,只能一甩袖子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