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刘闻养尊处优这么些年,没想到也这么狠的下心。不过他又想了想,这也不一定,至少先帝在时六部尚书再如何位高权重,在甄家面前都要低一头的。
他还曾听过刘闻的爱妾被甄家老太爷看中强抢的传闻,倒不知道其中真假,反正直到最后也没有传出什么来。
赵钰并未被刘闻这番作态迷惑,但到底还用得上刘家,刘闻又是二品大员不好太过分。便收了怒色,略带警告道:“刘卿家年纪大了,起来吧。”
喜春又奉上一杯热茶,赵钰将其搁在龙案上,沉声道:“讲。”
王常鸣浑身冷汗的跪在原地,实在不知刘闻和陛下打什么哑谜。马上入冬,他们这些天都在预备发给各级官员的炭火、冬衣,就连殿试也不曾关注,一时间还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暗悔不该出这样的纰漏,为官多年,一部尚书,竟连这点警惕心都没了。
刘闻起身后小心翼翼拱手道:“陛下所说可是葭州土地兼并一案,臣略有耳闻。”见赵钰面无表情的示意自己继续,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接着将自己所知的一一说了。
王常鸣在一旁听得面色僵硬,猛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事。葭州年年上交的赋税数额极少,自他任户部主事就是这样,当时还特意上报时任户部侍郎的谢宁首辅。
谢首辅当日便说不要多管,只要数目对得上即可。后来时日长了他便也清楚葭州的事,虽不去沾染,可也不曾想过将此事捅破。
没想到竟应在今日,若他无法应对,只怕到手的阁臣之位都要飞了。
赵钰沉默的听着刘闻将葭州的事说得一清二楚,竟是比龙威卫查到的还要深入。他不免笑道:“果然是刘大人,这样隐秘的事都清楚,比龙威卫还厉害几分。”
刘闻的弟弟刘修正在都察院任副都御史,往前算十几年应当也任御史。若有想要告密的臣子私下联系御史也极为正常,只是终究没有被爆出来。
刘闻面色有些发白,垂头不敢再多说。他心知此事一出他们刘家是彻底绑定在陛下身边了,不然旁人能活撕了他。
但陛下既然问起,自然是手中有足够的证据,若他不老实交代,只怕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他做着吏部尚书本就够显眼的,还有个做御史的弟弟,若不安分陛下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王常鸣在刘闻说时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可当着赵钰的面他并不敢做这些小动作,只能垂头心惊胆战的等着。他面色有些灰败,刘闻都直接交代了,他自然也顶不住。
况且...如今陛下不过刚刚弱冠而已,如无意外便是自己活到一百岁陛下都在位。自己若能借此搭上陛下,两代以内怕是都不用愁了。
再说,他们家的田压在二品所能拥有的极限上,陛下再发作也发作不到他身上。
赵钰见刘闻说完后,便将目光落到王常鸣身上。王常鸣做好准备,回忆一番后便自十几年前他任户部主事时说起,将这些年葭州的赋税情况大致分说。
赵钰也未曾让他起身,王常鸣便只得跪着回话。待他说得口干舌燥后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干裂的唇角,深深的垂下头。
“难为王爱卿了。”赵钰听完后面上带出些许笑意,佯装惊讶道:“王爱卿怎么还跪着呢,还不快起来。两位爱卿年纪大了,快坐下歇歇。”
“谢陛下。”王常鸣有些勉强的笑了下,问罪时一口一个大人的讽刺,等称了他的意就一口一个爱卿。
赵钰未曾在意王常鸣的神情,说着便看向一旁的内侍,责问道:“还不快给两位卿家奉茶。”
奉茶的内侍连忙端上两杯茶,王常鸣和刘闻也战战兢兢在一旁坐下,喝上一口热茶润润嗓子。赵钰见他们将葭州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心气儿也顺了不少。
他看了眼一旁的喜春,见他微微点头才放心。今日的事务必要宣扬出去才好,省得这群滑头若即若离。
赵钰面上极为温和,话锋一转道:“此时事关民生,不好耽搁太久,不如今日就商议了此事。”说着见刘闻有些紧张的垂下头,不免笑道:“正巧刘爱卿的弟弟在都察院,便命他前往葭州清查此事如何?”
刘闻心里咯噔一下,忙道:“陛下,兹事体大,不该如此草率。依臣看当请内阁大人们一同商议此等大事,以谨慎为上才是。”
赵钰摆摆手,劝道:“朕心中已有注意,令弟人中龙凤,定能将此事办好。”说着便让喜春唤执笔郎中来,当即下旨。
“今户部尚书王常鸣、吏部尚书刘闻报葭州土地兼并案。命都察院副都御史刘修为左钦差,赐尚方剑。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为右钦差,兵部侍郎白金虹为其副手。共同清查葭州土地,如遇抵抗,允先斩后奏。”
执笔郎中听赵钰此言,心知如此书写圣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怕短时间内两位尚书是别想好过了。但他早就习惯陛下如此,便按着陛下所言写就圣旨,顺带心中暗暗同情一番。
赵钰两三句便将人选都定下,也不管王、刘二人的神色如何。他们早在自己登基后便与自己态度暧昧,但如此大的隐患他们也隐瞒不报,可见不是个安分的。
既如此,他便推他们一把,生得他们操心。
王常鸣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刘闻,随即又想到自己也被陛下写到圣旨上,一时间也觉得他不配同情刘闻。两人默默咽下一口血,将赵钰赐下的茶水喝完后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