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出自李武麾下,自然也是念他好的。但李武只有老母兄弟在京中,妻子儿女均随他到西北,到底让他心里犯嘀咕,也有些担心赵钰为着这个和将军起冲突。
赵钰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怅然的柳安,垂头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可是想西北了?”
景明原就在西北建功,况且享受了在外自由自在的日子,如何会喜欢在京中的束缚日子。赵钰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也有些愧疚,总觉得无处补偿。
柳安闻言有些不解,疑问道:“何出此言?”说完又有些羞赧一笑,“我只与玄泽在一处就高兴,况且虽是身在京城,却能安天下万民,我又怎会不愿?”
见赵钰不信,他倒来一杯热热的茶,正色道:“大丈夫之志本就在辅国治民安天下,我在边关拼杀虽是为建功立业,未尝不是疼惜百姓。我如今在陛下身边匡辅,所做所说都为百姓,得遇明君正是我的福气才对。”
他这话不假,虽说如今官场上少有正经读书人,可但凡有抱负的,哪个不想在御前做事。且不说高官厚禄,若真能影响到皇帝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就是千古留名的好事。
赵钰闻言含笑一揖道:“多谢景明。”
他细细算来,这半年来做的许多事确实都有柳安的影子。不光是扳倒甄家、太上皇,还有修路、建造工坊、改制律法等等,莫不是柳安在其中督促。
不然只有他一个人,再也盯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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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衍圣公孔承青便被宣召。
自大乾开国以来,每任帝王登基时总要恩封或是赏赐孔家,只是这位新帝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竟不曾理会孔家。
如今忽然得了召见,孔承青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按着孔家的地位应当不会是坏事,可从先前搜集到的消息看,新帝必不是好相与的。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赵钰原便要拉拢孔家,自然不会在此时掉链子。他示意刘康将孔承青扶起,含笑道:“衍圣公快快请起。朕早日便想召见,只是先皇薨逝的仓促,一时并无机会。于孔家,朕也是思慕良久。”
“陛下谬赞。臣在山东忽闻上皇崩逝,悲愤抑郁,卧病三月有余。早该拜会陛下,只因病不得行。陛下贤明至此,想来先帝于九泉之下亦可安心。”
说着还掏出帕子来抹泪,不知道的定然要以为他是一等一的忠臣。
赵钰听他这样说心中暗赞,明明是他这个皇帝不曾召见,孔承青却三言两语说成是因着他有疾才不曾拜会。这话若传出去,旁人一要赞孔家忠义,二则要赞他这个皇帝体恤臣下。
毕竟他登基后不曾恩封老臣、又不曾加恩于孔家早就闹得沸沸扬扬。朝上官员们面上纵然不说,私下却都在传他不尊孔。如今这话一出,旁人自然知晓孔家和皇帝的关系仍旧极好。
赵钰本来拿不准孔承青的性子,现在见孔承青这般却放下心,要孔家牵头拥护书斋的事定然能成。
世上最不好拿捏的恐怕就是仁人君子,与这样的人共事必要自身德行出众,还要一心为民。赵钰虽然敬服这样的人,却不愿将这样的人召入朝廷。
毕竟朝堂上需要妥协的事太多,就连他明知谢、王、裴、楚四家有大量隐田,家下子弟又多有贪财好色包揽诉讼之人,他也不能现在就处理。
若真让君子入朝,见他发现端倪却无所作为只怕会被生生气死,说不得还要写诗写文的内涵自己。
孔家传到现在,纵然也学到孔子的一两分,更看重的却是家族传承。孔承青这样活泛的性子正好,自己能给孔家地位荣耀,孔家能堵住朝上反对书斋的嘴,也算是互惠互利。
赵钰笑得越发和善,见孔承青仍是伤心不能自已的模样便安慰道:“父皇龙驭归天,你我生者唯有继父皇遗志,方才不负父皇大恩。还请孔爱卿入座。”
刘康扶着哭到几乎站不稳的孔承青坐好,见他这样卖力也安慰了几句。孔承青接过梯子,又吹捧道:“臣自曲阜一路前来,俱是三合土路。沿途百姓红光满面极有朝气,皆为陛下之功。”
赵钰来了兴致,问道:“孔爱卿以为如今百姓生活如何?”
孔承青面色一顿,扬了下眉梢道:“自是越发好了。先帝在时臣曾入京,村中房屋大多破败,街道两旁也都几无人烟。如今仍是从前入京的路,可多了不少青砖瓦房,沿途便有不少茶水或是吃食摊子,往来商队也比从前多了几倍。”
幸好他来时夫人曾劝他多多注意民生,观新帝行事便知其心怀百姓,见孔家从京外过来定然要多问一句。他听了夫人的话便派人打听,果真今日就用上了。
赵钰见此也有些放心,别的不敢确认,但既然都起了青砖瓦房,定然也是有百姓受益。他还是想着等朝局稳定便微服私访,好歹要亲眼看看成效。
孔承青见皇帝自顾自的沉默,心想是不是还得多说几句,正要开口时却听赵钰说道:“朕听闻孔家藏书为天下之最,可否却有其事?”
“不过是天下人谬传而已。”孔承青有些紧张,连忙道:“臣以为当以皇宫藏书最多才是,孔家不过臣子,便是藏书再多也不及陛下家中。”
赵钰冷眼看着,将眼中的冷漠藏好,勾起嘴角道:“孔家传承千年之久,于藏书自然比赵氏厉害一层。爱卿不必紧张,只是朕偶然见冒出一个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