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首辅可有话要说?”赵钰垂头看着他,语气似是带着商量,眼中却全是冷漠。
  谢宁想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在外做出的事,咬咬牙俯身道:“臣谨遵陛下圣意。”
  便是陛下允许女子入朝又如何?民间的舆论绝对站在他们这边。他就不信好人家的姑娘愿意抛头露面,即便真能入朝,御史也不是吃素的。
  贾政尚且不说,但贾赦纨绔荒唐的名声可是传得满京城都是。贾赦身上随意挑出些毛病就够他喝一壶,他们合力针对一二,便是愿意送女儿入朝的人也要考虑一二。
  陛下能护着一次两次,还能永远护着不成?亏他之前还以为陛下是个好的,呸!
  群臣在赵钰接连两次施威后都渐渐沉默,心中不免有些怀疑先前陛下的宽仁谦恭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刚登基时一口一个爱卿喊得亲切,如今见地位稳固便露出真面目了。
  赵钰心里满意,敲定此事后心情便好上许多。坐回龙椅后和善道:“朕登基后尚未施恩天下,有意于九月中旬开恩科,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下面大臣见这一茬终于被揭过也松了口气,听清赵钰话中的内容后眼前一亮。
  历来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最为重要,新帝会在此次春闱中挑选自己的门生,被选中者往往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更别提新帝登基前并无多少心腹,定是要在此次春闱中寻找可用之人。
  这也是他们的好机会。若能暗中将这些人收拢,陛下到时候便是再不情愿,还是要用他们手下的人。便是只收拢八成,也能大大延缓陛下收拢皇权的速度。
  赵钰道:“除却原定的四书、五经、五言、策问外,朕欲再加一门弓箭。”
  朝中大臣有些犹豫,谢桂昌道:“陛下,如今距恩科也才四、五月,此时加试怕是会令天下举子不安。”
  “君子六艺乃是读书人必学的六项,朕虽不才,却也曾前往书院观摩。不过是寻常三力弓箭而已,如何拉不得?”
  赵钰有些不满的摇摇头,加重语气道:“你们读书人向来满口圣人之言,岂不知圣人亦是身强体健。朕看吏部名册,近些年官员暴病的越发多了,正当督促你们一番。若都这般孱弱,如何为朝廷做事。”
  大臣们虽被赵钰说服,却仍旧有些犹豫。毕竟千百年来的规矩便是如此,猛然要变必然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躁动。
  赵钰见他们被自己忽悠住也是松了口气,远远和柳安对视一眼。但也颇有些江南出身的官员对地域极为敏感,更别提北方学子身体一向比南方学子康健。到时候必然是北地学子占优。
  他们暗中对过眼神,其中一人道:“敢问陛下,弓箭所占比例如何?”
  赵钰道:“你们礼部先将消息布告天下,再拟个章程上来,弓箭所占最低二十取一。”
  下面大臣听到二十取一均是皱了下眉,这占比已然不小了。若是加上弓箭一门,考生共要答将近二十道题,可四书五经便要单独占上一大半。
  赵钰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转而看向刘康。刘康拉长声音唱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今日早朝发生这么多事,就算原本有事现在也没心情说。他们便一齐行礼恭送,赵钰起身离开。
  待赵钰离开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去,往常还有一二同僚结伴离开的贾家三人此时却没有人搭理。贾赦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有将信亲手递到你大姐姐手上?”
  “是,她接了我才走的。”贾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大姐姐确实得到了她想要的,但只怕这结果不是父亲和二叔想要的。
  他先前也曾以为大姐姐是最懂事听话不过的,但她却也敢先斩后奏...之前甄家落马的事也不知有没有大姐姐的手笔。
  不然进宫那么多年,怎么忽然就成了凤仪女官了呢。
  贾赦和贾政兄弟俩面面相觑一会儿,还是压下心底的怒火。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自然不会在宣政殿闹笑话。
  此时孙国栋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他们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无聊之时便磨牙唠嗑。工部一向是个清苦衙门,旁人都坐在衙门里喝茶闲聊时,他们却在外奔波辛苦。
  虽说油水也不少,但到底难熬。
  孙国栋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们从前便跟着他一同出外差。只是后来被贬,来往便少了许多。不过如今眼看孙国栋得了新帝的青眼,又一同出外差,自然又亲近起来。
  “别说,陛下可大方多了。我这辈子修了不少路,还是头一次和劳役们相处这样好。”皮肤黝黑的主事打出一张牌,笑道:“诶,快出。”
  “呵,陛下那么多银子砸下来,又让他们好吃好喝的,劳役们当然高兴。”另一位主事将一张牌抽出去,“压。”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明白最要紧的还是白侍郎奉旨巡查。白侍郎算是新帝的人,又向来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自然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就连当地的那些豪强也不敢伸手为难他们。
  这一趟挣得外快是少了些,幸好孙国栋睁只眼闭只眼,不然只怕是颗粒无收。
  孙国栋听他们闲聊也不在意,只说道:“陛下心中装着百姓,心里都悠着点。”
  只要能把路修好,稍微捞些钱也就捞了。毕竟朝廷那点儿俸禄,要是没油水在京城压根活不下去。往好处想,他们还是能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