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繇没有,向善芳也不可能是傻子,她更像顺势而为——她所做的事情是相繇希望的,甚至是相繇命令的。
  石漫大概猜到,她与孔知晚因果深厚,即便她今生没有因果,也有命定般的牵绊,就像一条无形的红线,将她们的命运牵到一起。
  她以为相繇是借着她顺藤摸瓜,找到被向善芳隐于寻常的孔知晚。
  但如果向善芳放走孔知晚也在相繇的计划之内呢?
  知晚怀疑她就是女鬼的转世,相柳诞生时,将军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她与相柳之间没有直接的因果,相柳如果有异心,最有可能找将军的转世。
  而相繇和相柳是双鱼镜像,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相柳找到孔知晚,孔知晚的存在对于相繇就是透明的。
  而且相繇更加关注她。石咏志因为追查双鱼玉佩而死,她是石咏志的女儿,也紧咬不放地追查他的死因,还有相应的能力,迟早会查到玉佩。
  但还是过了,两次琉璃宝匣的游戏都格外“隆重”,浴火凤的集会里更是,相繇从梦中醒来,却将死敌的转世一并赶走,只留下一个石漫,露出真貌,玩弄和折磨她的精神。
  就像比起砍到祂只剩一个脑袋的将军,祂更恨她。
  但如果她和知晚,就是将军与心上人的颠沛的延续,石漫了解那畜生,祂就想通过折磨她,再次摧毁将军的心,扳回一局,再尘埃落定。
  为什么守着死敌的残魂?像守着传家宝一样。捏碎不好吗?等着她转世,来砍祂脑袋?
  于是石漫反过来想——相繇会不会在用孔知晚引出她?
  将军有一缕残魂在祂手中,女鬼姐姐恐怕没留给祂什么,毕竟这一世,石漫自己连因果都没有。
  她本身就是相繇的图谋。
  极阴之体只是其一,相繇要的还有另一样就是双鱼玉佩。
  乌山一夜,她被刺激得浑浑噩噩,脑子里都是雨的尖鸣与五彩乱象,五感被血腥的潮湿堵满,黏腻得恶心,她像趟过一场噩梦。
  但她重复了这个噩梦六年,怎么也熟知每一个细节了,她以前以为这是她解不开的心结,是朱砂血赋予她的厚重的因果,但乌山梦境再次降临,她逆着琉璃树根向上爬,脑子里仍然只有混沌,没有细节。
  若不是知晚成为她的眼,她早就摔进万丈,化作迷雾的吃食。
  关于那一夜,她从没有清晰过。之后的每一次重现,都是在她脑海里凿实一个绝望又自洽的虚假记忆,令她深信不疑,忘记真正的“关键”,这是一个骗局。
  一个从她身体里长出的骗局。
  汇聚各方因素,石漫忽然想到一个荒唐又惊惧的答案。
  ——双鱼玉佩找不到的另一半,就在她的身体里。
  不是玉佩在正确的位置呼唤她,而是她就是那枚玉佩,被牵引着,回到了正确的位置。
  禁地神龛和乌山梦境的两枚玉佩重合了,她当时就在白玉树里。
  这就是六年来每一夜再现的梦境,想要隐瞒和欺骗她的“关键”。
  那夜乌山,她不仅成为了朱砂血的因果,还成为了装玉佩的匣子。
  朱砂血是赤凤之血,与凤凰因果深重,如果不是真凤凰,就是相繇寄生的假凤凰,无数冤魂作她的鲜血,双鱼玉佩的碎片环绕她的心,再配上这具极阴之体,和一个个案件里累积出的因果——这才是真正完美的“神的容器”。
  而离完美,她现在只差一步,就是另一半双鱼玉佩的归位。
  孔知晚和石漫梦境相连,相繇故意让孔知晚带走另一半玉佩,好补全石漫的残缺。
  而石漫拔走相柳,一是为消除孔知晚的咒毒,二是挑明两个神灵最致命的冲突,直接面对面在唯一的容器里打擂台,互相伤耗,三就是相柳被交换,为确保万无一失,可能会断掉她们之间的缘线。
  谁搭的鹊桥,自然谁最好拆。
  相柳这么做了,又证明了相繇果然不信任祂,这是祂们的鸿沟,也是她一石二蛇的好机会。
  这处遗居就是曾经阁祖坐镇的地方,相繇在她的身体里一出现,就像回家般肆意,石漫瞬间抓住一处咒令回应似的诡变,打碎咒令,找到了完好无损的凤烛。
  左侧抽动的诡异线条忽然稳住了,石漫转头,琉璃光彩汇聚成一扇高大的门,是梦门!一柄长枪如乍晴的银白,破开绚烂,势不可挡地落下来!
  然后是孔知晚杀意腾腾,冰冷至极的脸。
  那感觉不像孔知晚,又说不出的像。
  “知晚!”石漫猛地一激灵,血吐在刃尖,后退不及,悚然爬满全身,争夺的两个神灵都被扰乱地一缓,和她齐齐看着毫无停顿的落刃。
  石漫好像听到谁在她耳边轻笑,温柔又嘲弄,蕴含着令人心惊的期待与痛快。
  是相繇那畜生,祂做的手脚吗?
  枪尖却停在颈前毫厘,没如祂的愿。
  石漫看到长枪颤抖一下,瞬间回神,金锁从孔知晚的袖子里冒出,她握住枪端,狠狠将孔知晚拽倒在眼前,地面在咒令下陡然坍塌,待命多时的琉璃树根瞬间缠绕住孔知晚的四肢,欲将她拖进了地下。
  孔知晚也早就回神了,她推开最后一扇梦门,就感受到相繇浓烈的气息,青灯将军的魂魄再次高昂,看到石漫那张脸错愕的神情,和她周身散不去的蛇神气息,瞬间到达顶峰——她曾经片刻的犹疑,令相繇脱身,害得所爱仍然饱受其苦,不得安宁,都是她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