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几种可能都猜过一遍,给自己一个准备,但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怪怪的。
就像她们本就是一体……
石漫瞳孔忽而一缩。
“石漫?”孔知晚凭借石漫的视角,看不到石漫自己,没听到石漫和相柳的动静,令她顿了顿。
“你这可没有意思了。”相柳眯了眯蛇瞳,转过几个头,明明只是留停在地上的影子,身边却因祂的动作刮起阴风,吹得院外的白玉树簌簌作响,“杀神者,神也。你们是人,对相繇没有办法,只有我有宰了祂的资格,你将凤凰给了她,换了我,却还让她来……是在威胁我吗?”
神灵大概天生就喜怒无常,祂话一落,相柳的影子将她围起来,准确地说,九个头给她画了一个圈,然后慢慢散成雾,钻进石漫的肌肤里。
血傀儡拔地而起,六字真言的封咒也反应迅速,但雾就像不存在,轻易穿透了所有防备,全部融进石漫体内。
石漫和孔知晚就听到什么断裂的声音,她们一愣,很快彼此就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走了,两个梦境之间的红线断了,共梦咒被遮蔽了!
石漫的反应够快,在脑内对孔知晚说:“分开,信……”
断了。
凤凰也好,相柳也好,都在梦境里,自由倒是自由,但之所以能自如地穿梭进两人的梦境里,就是靠着将两人梦境连起来的红线。
凤凰折返进孔知晚的梦境,和相柳从孔知晚的梦境飞入石漫的梦境,都是靠这条线。
相柳来的时候,恐怕就缩在这条线里,等找准时机,钻进石漫的身体里,再过河拆桥。
石漫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拆姻缘拆到我身上了,这就是你的意思?这鹊桥当初还是你建的,伪神。”
相柳再次扎根到另一人的梦境,自在地深入梦门,在最后一道黑厚的梦门里留下痕迹:“你怎么没想到,我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在8号地下室的因果是留给向家后人的,知晚的确是你的目标,为了盯紧将军的转世和找到她的残魂。”石漫缓缓道,“知晚说,向善豪和向善芳的关系没有那么水火不容,你和相繇同样如此吧。”
相柳找到栖息的地方,整条蛇都放松许多,祂仗着乌山梦境还在石漫的控制之下,再次将影子放出来,在石漫身边甩了甩尾巴。
祂先回答了后面的问题,笑得奇怪又瘆人:“世间只允许一个神的存在,你会甘心永远屈居人下吗?或者你会放心抱有前面问题的一个人一直抬头盯着你吗?”
“阁祖是相繇的人,但她留下的因果却被你享受了。”
石漫低头,她本就是冷白皮,力量使用过度就到惨白的地步了,两只瞳孔的咒令报废反噬,不断直受琉璃的冲击,又以最快的速度将乌山梦境握在掌心,等待孔知晚进入乌山拔除相柳这根毒刺,她现在的状态基本是半条人命半条鬼命的差劲。
越是狼狈,石漫就越有一种“邪性”的气质,透露着一点令人不安的疯癫,灰尘和鲜血铺陈在她的白肤和黑发,像裹着符咒、爬出坟墓的诡美傀儡。
那双漂亮的眼睛敛去任何情感的时候,她比向善豪还像借尸还魂的怪物。
怪物说:“相繇在青灯将军和阁祖的时代存在,之后就成了盘旋在向家禁地神龛的守护神——可禁地就是祂的梦境,那时候祂就已经沉睡了,如果按最坏的情况估算,向家唤醒祂的计划最多已有千年。”
“相繇陷入沉睡,只有在被献祭时才会醒来‘享用供奉’,一直攒着这些祭品的命数温养自己,如今被我打断了两次祭祀,靠着多年的积累和夺取,也能醒来这么长的时间,就像祂调用龙凤里输掉的容器一样。”
石漫话锋一转:“但是你没人供奉,没人献祭,怎么做到像现在这样,清醒着和我说话?青灯将军的转世还没有能顶过千年里不知多少人的命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们在共享祭品。”
一直舞动的蛇影安静下来,周围静默到诡异。
“如果从苏醒的角度讲,你们是利益共同者,七中的蛇像祭祀时,你第一次出现,也是为了将祭祀进行下去。”石漫说,“看来七中的祭祀和浴火凤有很大不同,不可或缺又独一无二,就是七中下面巫毒家的千人坑,你们需要巫毒家的怨恨做温床——或者说,执念。”
“到后来浴火凤的献祭,你还将我从祂的注视下带走了,但本该有所感应的你们之间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从始至终,只有你告诉知晚,你们不死不休,但祂从没有明确表露对你是什么想法。”
相柳的低吟荡出一道道梦门,像风吹过她耳边,语调被抹平了,于是第一次最接近神灵的无悲无喜:“你觉得我和祂是一伙的。”
石漫:“是。”
九个蛇头的影子从地面爬上她的四肢和身躯,暧昧地缠绕住她,祂笑了:“恭喜你,答对了……我是祂亲手创造的。”
祂好像后知后觉地问:“啊,那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你不会。”石漫八方不动。
相柳饶有兴致:“可你说了,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只是某种角度的说法,换一个角度,你们的利益也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石漫说,“还是七中的蛇像祭祀,你虽然帮了祂一下,又并不希望相繇真的苏醒,所以故意刺激我们,诱导我们阻止了祭祀。如果祂没有在蛇像之下见了我一面,我还真不会这么放松,毕竟那样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相繇是神的身躯,而你是神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