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向子旭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她得防止声东击西再次上演,她抓稳木偶身子,保持诡异的平衡,朱砂血探进木偶的身体——身体的确是木头。
毕竟孔知晚在现实世界里还活着,不可能成为人肉傀儡,但这颗脑袋也不是一眼看去就栩栩如生。
和其他木偶不一样?平时就是木偶,只有死的那一刻才是“人”吗?
失去脑子,就失去行动能力,木偶身子安静站在罗网中,的确比有头的时候好看多了。
按照时间顺序,木偶原本的头被假凤凰的神拔去了,之后,孔知晚被相柳找上门,所以比起孔知晚被死对头绑定,才厌恶地拔去头颅,应该是禁地的神本就厌恶孔知晚,转移因果,拔去木偶的头颅,然后作为祂的死对头,相柳才会找上门。
转移因果时,不是说“孔知晚的因果”,而是“最大的孩子的因果”,是在孙辈的孩子们降生之前,就流传下来的神谕吗?
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再早慧再天才,心智都没长全,不可能威胁到堂堂世间最后之神,向无德和向子旭闯入禁地,也没被赶出向家。
除非,那神与孔知晚早有“因果”。
窗外的天更暗,像日落西山,显得满屋子的火明亮至极,她牵着木偶的手忽然反握,用石漫熟悉的力道,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像要将她融入血液肉身之中。
带着一点她反应不及的不甘和偏执,还有向子旭所说的,过于强烈的控制欲。
她撞在木偶肩膀,迟疑地抬头:“知晚?”
木偶身子的肩膀微微前倾,似乎在低头看她,但没有头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神情,但过分的安静,已经足够石漫感到木偶的一点难过了。
石漫凭借直觉,回应了它的拥抱。
木偶一顿,抱得更紧,随后又陡然松开,将猝不及防的石漫狠狠推了出去。
它兀地燃烧起来,被凤凰火吞没了。!
第125章 除灾
方静陪向善芳喝茶,一个温柔沉静,一个奢华内敛,好似岁月铸就她们的气魄,但其实年轻时,她们就是鲜活靓丽的姑娘中稳坐一方的“小老太太”了,大概注意到对方如出一辙的“沉闷”,她们才会成为朋友。
就像现在,方静怡然自得看窗外风景,向善芳低眼笔走龙蛇,互不干扰却气氛和谐,哪怕摆在桌边的一幅书画兀地燃烧,她们仍然八方不动。
方静只是有点惊讶,经文书画燃尽后,是一尊小小的木偶,也被火焰包裹,不一会儿就燃尽了,小木偶只能看出是娃娃,就像摆在街边地摊都长一个样的原始样货,没有辫子也没有小袄,被磨平了所有特征。
这是除灾娃娃,有的孩子生来命途多舛,不受因果爱戴,道行高的老一辈会打造一个这样的娃娃做“盒子”,将孩子惹恶的怀运气锁进盒子里,而且一定要毫无特征,尽力瞒过因果的眼睛,最好的结果就是拖到寿终正寝,这一世的灾就算躲过去了。
非常道本就注重因果,除灾娃娃不被大道正统接受,逃得了一世,逃得了永生永世吗?该落你身上的,迟早会到,自欺欺人只会延续痛苦和挣扎。
规避因果就是看不清,用佛教的话说,是“着相”,是“挂碍”。
作为大道正统的领班人,向家不该出现这样的东西。
向家家主不惜用除灾娃娃锁的灾,得是多大的灾?
方静看向灰烬旁的另一卷书画,她进门的时候,桌角就靠着两卷书画,原来不是写完的经文,而是两个娃娃。
向善芳只是瞥了眼,笔下未停,低低叹了口气:“我也做过孩子,吃过年轻的苦,等做了长辈,就希望自己的孩子们无灾无病,走到今天,难掩杀孽,念神念佛只是求个心安,老二和老就是我的报应,没想到这都洗不净,还要向我的孙辈讨债。”
“两个儿子走了,孙辈的命也不好,即便到如今该豁达的年纪,也不想再失去什么了,于是我用祖宗的棺木,做了除灾娃娃,替他们遮命。”
她望向窗外被向家称为“祥云游蛇”的群景,竟感到大逆不道的荒凉:“我到底老了,护不住他们一生一世,道内都说生在向家是福,我倒觉得这林立的宅子是一片建在坟上的牢笼,囚着生来便有罪的人,用一世偿还因果的罪孽。”
“冒昧问一句。”方静没有顺从她的悲凉,少见地用温柔的眼睛锐利道,“这个您没能保住的罪人,有知晚吗?”
向善芳不咸不淡地看向她。
蛇塔内,石漫后仰,她努力维持平衡,碰到私密的火线之前,包裹丝线的火焰就顺着丝线,一溜烟汇聚到中心燃起的木偶,又填了一把火。
她没有闻到木头燃烧的味道,也没有血肉燃烧的味道,而是令她浑身一凉的香火味——活人香!
能做活人香,果然不是普通的木偶,有孔知晚“活”的一部分。
这部分如今被献祭,只为一个结果——召唤寄宿在凤凰尸体的九头之蛇!
燃烧的火焰里,果然响起向子旭被火和灰填满的声音。
“哈哈哈,我是活不成了!但一个人太孤单了。”
石漫晦气地啐了一口,她冷静地暂时忘记木偶给她的拥抱,抢在九头怪物飞来之前,转头跳出蛇塔,扎入碎裂梦境后的深空。
于是她看清了,孔知晚的梦境和向子旭的梦境互为镜像,两座梦境岛屿就像在照镜子,对立而成的诡异感无限放大,这就是向子旭借到孔知晚的因果后,成为了原本留在向家这条选择线的孔知晚,于是意识呈现如此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