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孔知晚听到了嘶哑的蛇音,低又很轻,却在她脑海的深处重重地碾过,又转瞬即逝。
  孔知晚和蛇戒里自称“相柳”的家伙作了交易,那东西得了契约的应允,潜伏到了她的梦境之中,虽然很危险,但好处也很明显,梦境到底是她的梦境,她能“感受”到梦境中祂的存在,变相将祂放在了眼皮底下。
  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相柳在沉睡。
  但即便如此,祂也在沉睡之中,用本能给出了回应。
  孔知晚沉静地看着石漫:“看来确有关联。”
  “也不一定,都是我瞎猜。”石漫一顿,很快反应过来,怀疑道,“祂醒了?”
  “没,还不到时候,你要去看看那房子吗?”孔知晚也望向阳台的地方,“当时卖出去的时候还很舍不得。”
  “毕竟住了很多年。”
  天赋异禀的向大小姐也是最近出现的,前二十多年,只有一个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卖了旧房讨生活的沉稳女孩,还好她自己争气,那个房子里肯定有很多回忆,无论美好或是难眠,都是她跌撞又沉默长大的见证者。
  “还好。”孔知晚淡淡地收回目光,于她而言,房子就是房子,再多年,也不及遇到石漫的那两年,石漫来过的几次,留下的痕迹,孔知晚装填进关于她的故事,才真正让孔知晚正视它。
  她当年是真的舍不得,只是她不了解发生过什么,自甘地走二十年的鸟,想一朝飞回天空,她的身心都备受考验,在还不清楚旧时牢笼的古宅扮演什么身份时,这房子是一个麻烦。
  好在,她赌她们还有后续,她赌对了。
  她们还会有新的回忆,装进新的小屋。
  她期盼着,祈求着,全力以赴,她不想屋子里再只留一个人沉默地歇斯底里,她想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身上,闲过暖阳午后。
  “走吧。”石漫先行,“看看你操控纸傀儡的手法,合不合格。”
  孔知晚跟上,淡然自若:“不会让石老师失望的。”
  于是石漫蹲在了房子门外,耳朵动了动,将里面的声音尽数听了去,点头,比了一个“三”。
  是三个人。
  孔知晚俯身在她耳边,用悄悄话请示:“进去吗?”
  石漫严肃地胸口比叉:“你见过哪个警察私闯民宅的?我们可是正经的专业人士。”
  孔知晚沉默,如果她没记错,浴火凤公寓楼的事件里,石漫就暗示过她撬门找连起梦境的主谋,而且要论撬锁这种事,最熟练的人当属小石队长吧?实验楼美术社一面墙的锁都没能逃过她的毒手。
  而且现在她们鬼鬼祟祟在人家门口,一旦被屋里住户或者上下楼的人看到,今天她们就能去小石队长的兄弟部门处喝茶了。
  石漫从怀里掏出了那封请召之书,薄薄的符纸立于食指中指之间,她轻吹一口气,符纸一振,直挺挺地立起来,石漫闭眼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等到,她睁开眼,符纸无力地颓落。
  她皱了皱眉:“也不是这么。”
  她给了孔知晚一个眼神,两人迅速撤离,回程的路上,孔知晚问:“这是林副局留的东西?”
  “嗯,那滴活血我一直不知怎么用,写咒令也没诈尸跳出来吓我,后来想起他提过一个暗格,果然里面藏了东西。”石漫指尖轻挥符纸,“请召之书,我猜啊,能直达他藏起来的梦境。”
  “咒令无法施动?”孔知晚接过,就见符纸在她手中展开,她在细处看到几个新浮现的字,很快又消散,“……‘天时地利人和’,林副局给的提示么。”
  “人和没问题,他这咒就是留给我的。”石漫背着手往前走,“那就差‘天时’和‘地利’,我本以为假凤凰若与巫毒有关,巫毒后人留的咒令说不定就是另一种‘封梦之咒’,来这碰碰运气……‘地利’不是这里,也可能‘天时’也不是此时。”
  “你心里还有‘地利’的备选,”孔知晚说,“坟场下的地宫?”
  “8号和市局试过了,这里也试过了,去他坟头问他也不可能从灰里长出一张嘴告诉我,地宫……你还记得梦境之中的琉璃宝匣和木偶吗?”
  “‘六’号,但因为是在梦境之中,无法带离,你当时拆开,和之前的琉璃宝匣一样,有一块薄板,刻着咒令扭曲的四圣兽。”
  “不是宝匣,是那木偶,很精妙。”石漫说,“我抓到过几次木偶,我拆开看过,和301暗室里木偶差不多,但梦里的那个不同,内里咒令作齿轮运转,做木偶的手法比控咒的手法高明,不是同一批,咒傀之术是凤凰赐给信使的力量,肯定遭遇渊源。”
  她说:“如果巫毒家信奉的真是凤凰,那么代表向家的九头蛇神借凤凰尸体势起而生,就是凤凰‘浴火重生’的真相,所谓的‘浴火凤’其实还是伪神的拥簇,只是换了一个皮子,坟场地宫供奉蛇神,那里也许会有渊源。”
  “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孔知晚按车钥匙,车灯亮起的光照向前方,“所以要我来。”
  “你?”石漫惊诧,“她也相中那片坟场,我倒不意外,但我以为来的人会是向子旭,卡在这时候放行你进8号,还真打的地宫主意,她什么意思?”
  “老夫人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她问我伪神从何而来。”
  孔知晚:“凡品异物,妖鬼非常,都可以仿制,倘若动些心思,人也可以,但都需要凭借,仿造神明更是如此,她问我,知道了伪神的存在,伪神又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这本就是荒谬,何况还是此间的最后一个神——也许伪神本身就是一个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