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辈的房子她还是预定下来,想着哪天向家大小姐来了兴致,下下凡间,总得有一处离单位近的地方歇脚。
  她都把房子的事抛之脑后了,结果孔知晚后来又多次问她,好像生怕践踏了她的心意,惹她有一点伤心,石漫那点别扭在完全不符合孔老师说一不二的絮叨之中,彻底灰飞烟灭,反过来怕孔知晚为了她的心意,用不到还硬租一套空房子。
  最后还是被孔知晚哄出了地址,孔老师不知怎么,真说先留着。
  目的达成的石漫反而无奈了,本想新校区社团节的时候聊一聊,收到向无德的求救和郑康的消息,没腾出时间。
  她好像每天都活不到明天的狠性子,难得拖延起来,决定等孔知晚在向家进修结束再说,那地方有山有水,幽静灵沛,倒是契合孔知晚的脾性,人家说不定就不愿意出来了。
  先做眼前事。
  石漫无声地潜入市局副局长的办公室,已经空了,落着灰,没有人气,她单手撑地,隐在透窗而来的蒙白日光里,淡成一抹白色的影子。
  林副局没成家,父母也去得早,就是一根无萍而依的草。
  他平日对市局的人客客气气,遇到同事和下属,也能同进同出吃顿食堂,在市局领导里,风评竟然还算“不错”那类。
  丧脸阴郁就是8号特供了,特侦大队的人,都见过他的变脸,听过他的阴阳怪气,和面对他人时完全不同,他们还不及端茶倒水的小警员。
  于是“真心”换“真心”,骂狗领导已经是特侦大队的周经谈资了,不管队里有什么摩擦和不爽,对林副局永远能一秒统一战线。
  可等他死了,与他吃过食堂、混过酒局、天天开会的市局同事,一问都是“不熟”,往日进进出出的办公室成了活着的凶宅,即便人走咒空,依旧被退避三舍,附近的所有科室全部搬了家,新副局长直接入职另一边距离最远的新办公室,好像躲病毒。这办公室用六年的岁数成了一处遗址。
  没人愿意和遗址共处一楼,他的遗物没人敢碰,就那么放着。
  石漫以为凶杀现场被当著名景点还原,实在难看,和郑康代表特侦大队把他的东西全都请走了,被市局的人夹道相送,最后放进8号的小陵园。
  说是陵园,就是院里柳树下抛了个坑,放无人再取的旧物处。
  她将人下葬到静叶公墓,不是秘密,但她不与外人说,就真没人过问,最后也只他们这些天天被骂的冤种下属,在她去下葬好的第二天,给狗领导和余家母女上了香。
  他们这些散漫又狠厉的野草,有一天也能给别人当扎土的根,稀罕事。
  至于其他人,说人情单薄也不尽是,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琉璃宝匣里没有宝藏,只有尸身血海,若不是她有仇怨在里面装着,也不愿沾事关生死的麻烦。
  她又不是她爹那种傻子英雄。
  薄光中灰尘漂浮,她贼似的钻进办公桌底下,用林海亮锁住的最后一滴活血,打开了地板夹层的暗格。
  她知道此处有暗格,还是她把人质忘了一晚的那次,她挨训到站着睡着了,林海亮突然话锋一转告诉她的,她迷迷糊糊没过脑子,“哦”了一声,回去被罚默写训话的时候,才发现林副局夹带的私货。
  非常道人,有处暗格没什么,杨东白的古董行里,每五块砖可能就有一处暗格。
  她好奇地强行打开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深感被耍,特意打乱了林副局整理了三天的文书。
  当时只以为林海亮提前剧透个底,等着哪天压榨她处理棘手的大案。
  结果是他自己的凶杀案。
  只有一块板子,咒文却像精密的机关,勾连着层层避退,石漫因这七中坟场咒文的既视感,微微蹙起眉。
  塌陷的板子正常大小,最后的暗格却很小,像揭到最后的俄罗斯套娃,里面放着一张折起的符纸,咒文好像很多。
  石漫了然,板子下有很多小暗格,只有用正确的钥匙,才能拿到真正的线索,其他都是空的。
  她展开那张纸,一顿,是请召之书。
  她对血的味道尤其敏感,不用凑近就能确认——人血写的,而且时间已经很久了。
  耳尖一动,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石漫瞬间收好符纸,将暗格复原。
  虽然附近都搬空了,但市局就那么大,也不可能凭空造出新的一层楼,更多是人空,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和文件,暂时放在原处。
  只不过来这边的“临时寄放处”取件,变成了免费体验鬼屋。
  她听着小警员紧张兮兮的呼吸,起了折腾人的心思,但时间紧迫,就没留下免费当鬼,让小警员的体验更加刺激,颇为遗憾地切了声。
  她先一步翻出办公室的窗户,靠不走寻常路的本事,绕回了正门大厅的座位,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和不知哪儿顺的瓜子,仿佛遛弯回来的老大爷。
  时间掐得刚刚好,帮她办事的警员正好下楼,送来她说要取的文件,文件不好找,费了些时间。
  石漫冷淡但还算客气地道了谢,警员知道市局和特侦大队现在心不和,更因眼前这位的脾气,面都难维持,并不意外,连连摆手说“不用”,利索滚蛋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石漫不是道谢,而是当面诅咒他了。
  也好,特侦大队的工作内容不是谁都能知道,在市局算是“公开的隐藏部门”,也不和他们待在一个地址,其他部门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专门负责疑难悬案,副局长直管,受到指令全力配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