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石女士,大二文艺节的海滨庆功宴,我向你求婚了,我选的花还不错,而你答应了和我共度余生。”
  孔知晚只要一回想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笑起来:“难得哭成小花猫了呢,你。”
  石漫彻底安静下来。
  她明明没经历过孔知晚的描绘,却像早已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自然而然呈现出来。
  这就是孔知晚内心最深处的愿望,也是她们本该走下去的轨迹——她穿着那件橘红色的长裙,高高兴兴地赴了约,然后在夜海的沙滩看着满天璀璨的星光,在烛火和花束中,哽咽地说着愿意,和她所爱的人相拥相吻,做了一生的约定。
  然后就这么缠缠绵绵,打打闹闹,平淡又温馨地度过每一天,一年又一年,从她们相识,这是第一个十年,往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直到她们变成两捧灰,纠缠着入了土,完成她们的诺言。
  这就是对于她的不敢理解,孔知晚给出的最终答案。
  不是为了解开咒毒,也不是好奇世界另一面的真相,只是为了她,为了和她在一起。
  石漫竟然有一瞬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孔知晚内心最深处的愿望,还是她自己的?
  她长久的沉默,坐实了孔知晚隐隐的担忧,孔知晚起身摸了摸石漫的额头,低声:“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石漫握住孔知晚的手,轻轻拿下来,十指紧扣地攥在手里,相贴的无名指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太极图对半的戒指,此时正好扣在一起,形成一个因果自正的圆。
  “石漫?”孔知晚放轻了声音。
  石漫“嗯”了声,心里的秒数不断倒数,在归零的前一刻,低头吻住了孔知晚的无名指:“我爱你。”
  陡然崩裂的梦境里,她好像看到孔知晚睁大了双眼。
  铃铃铃——!
  叩叩叩!!
  吵闹的闹铃声和剧烈的敲门声杂乱在一起,就像噪音污染,听得人止不住心烦,石漫皱着眉头猛然从层层梦境中惊醒。
  她头痛欲裂地扶住脑袋,还没缓过来的视野有些晕眩,她摸到手机,关掉自己提前设置好的闹钟——她对梦境之事早有猜想,梦境之地连接一个人的精神,倘若凶险一定非常凶险,于是她做了保险,将“震”咒加入闹铃之中,时间一到,立刻以寻常和非常的双重手段把她摇醒。
  果然不出她所料,梦境主谋也没想到她的手段那么简单粗暴,被她成功出其不意了。
  只是下次就不一定好使了,毕竟火焰都会立刻成长,主谋也很难是傻子。
  有人蹲在石漫旁边不停叫她的名字,想扶她,看她被靠近的瞬间紧绷,又怕刺激了她,只好小动物般乱绕,干着急。
  石漫没感觉到恶意,梦境已经醒来,屋里两个血傀儡,能靠近她,只可能是自己人,那就是胡慧琳。
  她虚虚地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从满地未完的咒文里爬起来,等缓好了,她摸了摸胡慧琳的脑袋瓜:“我没事。”
  嘭嘭——!
  胡慧琳苦哈哈着脸:“那太好了——但漫姐,你刚要醒的时候就有人敲门,一开始还算有礼貌,现在越来越吓人……”
  她话音刚落,门锁就传来了奇怪的转动声,石漫再熟悉不过,是撬门时的声音,她立刻跑到门前,先发制人地打开门。
  孔知晚站在门外,正放下钥匙串里的刀片,与她面面相觑。
  她没穿睡裙,但也是比较居家的衬衫和长裤,见到石漫暗自松了口气。
  她刚才正在上网课,瞥到学生们的摄像头时,在自家课代表的视频里看到一只熟悉的手,端了一盘水果就走了。
  石漫的手,孔知晚敢肯定,不管是形状感觉,还是抬起时断掌的纹路,就是石漫。
  孔知晚很快想到胡慧琳前段时间问过石漫的事,不少学生问过,只有她的学委有些不同的犹豫。
  看来有什么怪异的事情想请教,那孩子有时候蔫坏着闹腾,但一向很聪明。
  之后她果然进入了石漫的梦境,只是这次的梦门打开,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布局有所不同,屋子里蔓延着奇怪的香灰味。
  孔知晚没有祭拜的习惯,神她不信,祖她不认。
  但还没等她细看,她的意识就被模糊了——这里不单纯是石漫的梦境,还有其他的门道,她这次比起观影的旁观者,定位更像帮玩家走剧情的npc。
  蛇戒里没有声音,也就是说暂时没什么大的危险。在孔知晚替相柳找到祂要的咒具之前,相柳会保证她的安全,这是他们交易的内容。
  于是孔知晚放任另一个“自己”的意识慢慢覆盖她,她准备看看是什么花活,然后她的意识就像被丢进堆满的棉花糖里,深陷其中,柔软甜蜜得令她无力醒来。
  直到她被一句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低语陡然震醒。
  ——“我爱你。”
  她听到那人这么说。
  于是醒来之后,孔知晚推门就一路跑下来,敲门也只矜持了一下。
  现在确定了人没事,她该找补了。
  至于带给她的激荡,她习惯性地压下,只当那是一场不能抓住不放的梦。
  “你怎么在这?”孔知晚假装有些惊讶。
  石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眼波间静谧的光彩仿佛抚平了所有不安,孔知晚一时恍惚,以为她们的身份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