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直了些,手腕微翻,空着的朱砂佛珠气息仍然存在——胡慧琳暂时没有危险。
  她尽量放轻声音:“慢慢说,怎么了?”
  胡慧琳的呼吸起伏,混乱地小声道:“火、火,都是红色……我做了一个噩梦。”
  “在家等我。”石漫当机立断。
  郑康刚从外面回来,迎面打了声招呼,见她急匆匆的样子,习惯性地问“用我开车送你吗”,只收到一个敷衍的摆手,他“咦”了声,指着她笑骂:“这人。”
  然后进门被满宴席闪瞎了眼,得知借了谁的光后感叹:“所以这是约会去了?差点当了电灯泡——漫姐这恋爱谈得好啊,她脾气可得收着点,离那些烂桃花远点,孔老师人多好。”
  一直沉迷吃吃吃的刘晏含猛地拍桌而起:“对,就是漫姐的烂桃花!”
  她终于知道熟悉感从何而来,急于分享,东张西望却呆呆地落空了:“漫姐人呢?”
  石漫是个好官,不愿折腾部下加班——主要是弹性利用,使用期才能延长,她也不愿麻烦孔知晚,纯粹是舍不得,于是深夜打车。
  胡慧琳住的那几条街都没什么“文化素养”,避开了这“镇”那“院”的,都直接按照街名取,好几个小区撞名多年,后来碰到检查,要评选文明社区,于是改了好几次名字。
  因此,经常出现地图、司机、顾客嘴里报出的名字不一致的事,后来大家也就统一以小区一单元一号楼的地址为准。
  不过石漫不太熟悉,于是直接将胡慧琳发的导航路线给司机看,到达时已经十点了。
  胡慧琳发的地址似乎不是小区正门,小区占地面积挺大,应该是靠近她那栋楼的后门。
  小区是靠近七中的学区房,房价当然不便宜,但除此之外,真没看出哪里值钱——大半夜小区里一条道就两盏灯好使,和七中抠得像一个坟里抛出来的。
  石漫探究地看过每盏接触不良的灯,蛇像祭祀案之后,对于一些重点对象,比如被影妖替换过的学生老师,队内都上门调查过。
  虽然她并没有负责,但嘴碎且不客气的队员已经和她吐槽过,他们来的时候还是白天。
  没想到夜晚更是至黑的盛况,如果背后都是“向善豪”的阴谋,这位被向家老太太大义灭亲的前任家主也太寒酸了点。建实验楼,建教会的时候不是很大方吗?
  小区里的楼都长得差不多,这几条街的建筑都一个风格,在暗不透光的夜晚像萝卜坑里的大萝卜,更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石漫寻到门牌号,朦胧的轮廓令她有些莫名的熟悉,单元门被大石头压住,大敞四开,石漫便以为这楼的门禁对讲机和她家一样,也是摆设。
  随着她进楼,楼道里的熟悉感又加深了些,因为她习惯性的动静无声,声控灯并没有亮,黑暗模糊了一切能区别事物的棱角。
  她刚想跺跺脚,把灯弄亮,忽然在黑暗中捕捉到了微弱的呼吸声,楼道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她瞬间安静下来,微微抬眼,从楼梯把手的缝隙里向上看去,从声音分辨,大概在三楼的位置,有人站在那里,呼吸声很轻。
  奇怪的是,既没有拿钥匙开门的哗啦声,也没有敲门声或者其他声响,那人就在三楼其中的一扇门前,安安静静地站着。
  302就是胡慧琳的家。
  不是户主,那就是变态喽。
  石漫敛起一切声音,透明人般上楼,她刚走到一二楼的中间,忽然三楼响起清晰而有力的敲门声,昏黄的声控灯瞬间亮起,照亮狭小而老旧的楼道。
  那人开口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是胡女士吗?您订的外卖。”
  石漫停下动作,待在原地,观察事态的发展。
  屋内没有人回应,男人又开始敲门,比上次声音更大,响彻在午夜昏黄发霉的楼道里。
  她在一楼,门板震动的声响依旧清晰地闯入了她的耳朵,石漫再次悄无声息地上楼,到达二楼的时候,敲门声又停止了。
  因为屋子里有人说话了。
  “……你放在门口就可以了。”小姑娘好像格外不耐烦,“不是备注了,你是不认识字吗?这个点我父母都睡着了。”
  话的内容很强硬,但她过于轻的咬字和逻辑混乱的断句,暴露了她的紧张。
  是胡慧琳,就是302。
  “美女,我们都是需要当面送到才行,前几天刚丢好几个外卖,平台不管,都是我们自己垫钱,您谅解一下。”
  伪装的强势耗尽了小姑娘所有的勇气,她又躲起来不出声。
  自称外卖员的男人似乎不耐烦了,又疯狂敲门,甚至开始拉动门锁,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金属碰撞声。
  石漫皱起眉,一步并两台阶,准备把这狂妄的货就地正法,结果被人抢先一步。
  另一边响起巨大的开门声,暴躁地撞在老掉牙的墙壁,石漫虽然看不见,但已经被震开的墙灰呛到一般,捂住了鼻子。
  “大半夜他妈吵什么吵!”
  更加浑厚的男声响起,是301的住户,这位把真正的不耐烦表现得淋漓尽致:“送外卖的?你他妈挂门上发个消息不就行了,怎么,只有你亲手递过去的饭才香啊?”
  “老公,怎么了?”一个女人的询问声,应该是男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