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坦白局吗?”
  孔知晚只是倒了趟垃圾,回来石漫的卧室就大变样——深色系的窗帘严丝合缝,地面摆着几支蜡烛,因为没有普通蜡烛,所以从压箱底掏出以前的心形蜡烛,烛火成了昏暗中唯一的光。
  石漫盘腿坐在地上,兜帽罩过额头,眼睛隐没在阴影,像驾驭诅咒的小女巫,只是露出的淡粉双唇看着软软的,很好亲的样子。
  “又不是审犯人,下班时间我才不要给自己加班。”
  她惬意地靠在巨大的猫爪抱枕,微微仰起头,兜帽下滑卡在脑门,懒散的双眼被烛火映照出夺人的光,开口第一句却是:“刚才我的态度不好,抱歉。”
  孔知晚今晚吃的惊有点多,不懂二级保护动物小姐怎么突然伸脖子了,她顺手摸过她的头,拨掉她的兜帽:“是我没想周到。”
  “你还总说我逞英雄,你也不遑多让。”
  石漫:“以前是不想你掺和进来,现在既然已经进来了,过度的互相隐瞒只会拖彼此的后腿,我们应该稍微开诚布公一些,狗血的事情够多了,懒得再吃哑巴的亏。”
  力又回到孔知晚的心里,填充进她有些疲惫的灵魂空隙,成了骨骼,支撑她的情绪再次站立,稳定。
  她简单解释了向善芳派管家接她,以及回到向家后的一些事,到细节时微微停顿,她暂时不想表露,但又不想敷衍,“还不想说”刚到嘴边,石漫先一步制止了她,将一颗柠檬糖放进她手里。
  “说了不是审问,不重要的事情不想说就不说。”石漫信任孔知晚对重要和不重要的把控,“我比较在意另一件事,向家知道你的咒毒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孔知晚又说,“老夫人可能知道,她试探了我。”
  “也就是说她可能对你的咒毒有所了解。”石漫来了点精神,“老太太是现存的非常道活化石,她说不定真见过。”
  最可怕的事不是答案很难,而是破题根本没有答案,有了方向,哪怕终点是苍穹,也有造出天梯的可能性。
  终于有一个真的好消息,她听了大概,也就起身准备滚蛋了。
  说实话,其实她也觉得她们应该稍微退回各自的空间,好好冷静一下,只是孔知晚松手的瞬间给她的感觉太伤心了,哪怕孔知晚毫无显露,但石漫的直觉毫不迟疑地告诉她,把人留下。
  孔知晚说得对,她再怎么嘴硬,就是舍不得她伤心。
  而且孔知晚不会进行没必要的隐瞒,暂时不说,就是真的还说不出口,石漫自己也有不可言说,她都做不到坦白,没道理强人所难。
  何况她灵魂的一部分是被永远留在乌山的雨夜,但不代表她的心也落成了草木山石,孔知晚对她的迁就与温柔,她都看在眼里,无论从良心还是从本心,她也该回应。
  临走前她想起单向的共梦咒,微妙地停顿:“我可没想扒光你,但合同都签了,你做梦小心点。”
  然后颇为无赖地合上门。
  这话就像明晃晃地威胁“你今晚睡得别太死”,孔知晚都没反应过来。这是石漫的卧室,可不是一开始说好的客房,她去推门,想换回来,却发现门被封咒锁住,她轻轻抚过咒令,察觉到时间限制的咒字,咒令不久就会自动消散。
  这就是无声驳回了她除赞同外的任何意见。
  方才的整个过程石漫都很平和,如果和她平常相比有点冷淡,孔知晚却奇迹被安抚了,她摇头低笑,将石漫用完就不管的蜡烛吹灭,躺上了床。
  夜深无人时,她幽冷道:“相柳。”
  藏在她胸口的蛇戒微微一动,被称为相柳的神明跨过多日的沉睡,还有些困倦,但丝毫不影响祂一贯温柔地嘲弄:“哦,收到了,只是一点小礼物,你的朋友不喜欢吗?”
  “神明若和人类一样装傻善骗,也不必称之为‘神明’了。”
  孔知晚盯着天花板,比周围一切昏暗还要暗,她轻缓地说:“我不是非你不可,但恐怕现在的你离了我不行,凤凰的火已经吹来了,下一步,其后的‘伪神’是不是就该醒了?”
  石漫不用香水,洗发露等的味道也被常年浸染的香灰味盖住了,于是和她时而乖巧时而狠厉的气质都不符,躺在石漫的被窝和枕头,孔知晚像沉入了徐徐缭烟的沉香里,仿佛被抚平一切烦扰,安宁又安心。
  以至于她威胁疑似神明的语气都平和了些。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很快就明白了。”相柳不恼,还含了些笑意,“我们才是一条绳的蚂蚱。”
  孔知晚本来以为要彻夜未眠,结果慢慢就睡着了,临入梦前,她还在想,和蛇戒和禅香都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她陷入了石漫的气息里。
  而一墙之隔的客房,石漫比她睡得还快。
  倒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她必须早点睡,最迟在孔知晚睡着之前——她尊重孔知晚是一回事,但梦境摆在那里,不小心看到可不怪她!
  如果追溯血源早在七中就完成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人,但三代元老的管家老何来接人,那就说得通了——血源银针寻找向家血脉,不是向家其他人,就是向善芳的主意,所以没人直接对突然冒出的威胁下手,也没人拉孔知晚入伙、等寿宴摆出来赢得更多筹码。
  提前几天把孔知晚接回向家,先好好了解和敲打一番,然后向善芳亲自在寿宴介绍,能规避掉许多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