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善芳本以为她会冷下脸,等了一会儿见她毫无反应,比自己还云淡风轻,饶有兴趣道:“你不反驳?”
“老夫人说的没错。”孔知晚坦荡道,“我与她交好,的确有所图谋。”
她一提到石漫,笑容就从奢侈品变成了批发货,好像不要钱了,低笑时有点惑人的坏:“我本就是图她整个人。”
告别后管家老何亲自送她出去,瞥到她腕间门的手镯,立刻笑了起来:“老夫人真是喜欢小姐您,这镯子老夫人成家主后就一直戴到现在,伴她半百,从不离身,我还没见过老夫人给过谁这么贵重的宝贝呢。”
“是家里人恭贺她成为家主的贺礼?”孔知晚拨了拨镯子的回纹。
“是老夫人恭贺自己的贺礼,别人可送不出这宝贝。”老何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特意靠近压低了声音,“这是只有家主才能进的禁地神龛中,神明的陪葬品。”
孔知晚微微挑眉:“承蒙厚爱。”
相柳的陪葬品?
她依循老何的指引,群绕的古宅林立,她在青瓦石路间门穿过拱廊,迎面走来一对中年夫妇,男人五官突出,气质沉着,女人美艳富贵,两人年轻时肯定更是卓绝。
他们气氛融洽,一看身份就不低,听到动静看过来,那女人看到孔知晚的第一眼,就毫无缘由地一愣。
老何已经上前恭敬地打招呼,夫妇是向善芳的大儿子和儿媳,向子旭的亲生父母。
孔知晚回来没避着谁,靠近核心的本家肯定多少听到风声,她以向善芳病死的三儿子的私生女名号回来,被轻蔑少不了,不过有地位不低的七舅爷躺着出去开路,想必已经变成忌惮了。
向老大还是前者,恰巧碰到的确有点试探的意味,没觉得她是威胁,但一眼看到绿松石的手镯,眼神就微妙地不同了。
他作为向善芳的长子,可太清楚回纹镯代表什么,那是向善芳最喜欢的首饰——可能比他们几个子女加在一起还要爱不释手一些。
孔知晚尽收眼底,进一步了解这镯子的珍贵和麻烦,在别人的眼里,这是向善芳明目张胆的偏爱,还是对一个刚回家的私生女,但对她而言,就是向善芳一手催成的地狱考验。
毕竟有人会因为镯子尊敬她,就会有人针对她。
她颇为冷淡地颔首,打了招呼,就要离开,向老大见她并不讨好、甚至毫不在意的态度,眉头一下子凝了起来,突出的五官聚在一起,显得攻击性极强。
就算他们这辈没有家主,他也是老夫人的亲儿子,而且他的儿子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人,古董行和特侦大队都要给他面子,竟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轻视了!
但他的妻子却不知道他所想,大夫人岁月不败美人,把向家最英俊的男人衬成了高攀,她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怔愣,下意识抓住了孔知晚的手臂。
向老大不解地看向妻子:“怎么了?”
孔知晚也看向她,两个美人四目相对,大夫人又微微一愣,那双沉冷的眼神一瞬间门冲刷掉了她忽然而至的熟悉感,刺地她一缩,松开了手。
被两个长相气质都强势到不容忽视的人看着,大夫人回神,她很快收起了失态,端庄道:“没什么,只是听说三弟的女儿回来了,你父亲去得早,性子沉闷不爱与人交往,没成家,也没能留下孩子,一直是个遗憾,你能回来,他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有什么需要帮衬就来找伯母,都是一家人。”
向老大这时候也搭腔了:“找你弟弟也行,他在家里一开口比我俩都好使,能替你说上话,你们年龄相仿也聊得到一起去。”
话正常,细究语气却有点阴阳怪气,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向子旭在向家不可撼动的地位,而她连话都说不上,不要痴心妄想。
“我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孔知晚推了推金丝眼镜,礼貌又疏离地擦肩而过,“也更喜欢安静的人。”
“告辞。”
老何在向善芳身边多年,子辈孙辈都敬重有加,笑眯眯地请辞,就跟上了孔知晚。
向老大原本的好心情直接降到谷底,他有些不满地问妻子:“你刚才怎么回事,是不是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
“不是,只是……”大夫人犹豫道,“我第一眼见她,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自觉就去看她,总觉得熟悉……可能是那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孔知晚冷淡地与真正的亲生父母互不相认地错开,那一眼对视唤醒了一瞬大夫人血脉里缘分的连结,对她来说却都称不上一个小插曲,转头就抛在脑后了。
她的目的性强到从骨到血冰寒三尺,血缘的牵绊被冻成了封塑,唯有一颗被护周全的心脏,囊括了对一人的妄念。
是她只此一份的柔软与鲜活。
终于到了属于她的宅子,她微顿,是她离家前曾经住过的小院,在偏远之中的偏远,安静地沉睡着,却很干净,显然时常有人打扫。
门口挂的四方风铃发出脆音,迎接她归家。
老何将抱了一路的木盒交给她,恭敬道:“这是老夫人给的回礼,老夫人说希望你喜欢,那我便先走了,小姐。”
孔知晚接过,与管家作别,宅子里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她依循竟还能记得的儿时记忆,装潢是一贯的低雅古典,回到卧室,床铺已经为她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