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站在最前方,肩披着薄薄的长风衣,金手镯在她手间绕了一圈,她不容置疑地微笑:“杨东白,你涉嫌和一起横跨六年之久的连环虐杀案有关,现在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有她开道,队里迅速配合,把杨老板“请”上了警车,石漫冷眼瞧完,回身将风衣拽到一半,又被走近的孔知晚按回去。
  “穿你的,我不冷。”
  石漫眨眨眼,将风衣拉回一些,没有推辞,反而半开玩笑地说:“抱歉,毁了你的精心打扮。”
  孔知晚一愣,不禁笑了:“本来就是打扮给你看的。”
  石漫轻轻戳了一下孔知晚的肩头:“别扯,接下来你还有别的事吧,我看到后座的礼物盒了,这么多卧龙凤雏送我,不用孔女士大材小用当司机了。”
  她说完就要转身钻上车,孔知晚抓住她多动的指尖,沉静看着她的眼睛,脑中都是石漫在江水中应激的样子:“我觉得你需要。”
  迎着石漫微愣的眼神,她低声:“……需要我陪。”
  石漫听出她隐藏的迟疑,心尖钝了一下,她从没听过孔大学神这么犹疑甚至小心翼翼的确定,放缓语气:“我去处理我的事,你也去处理你的事,等结束了,你来找我?”
  身后同事催促她上车,于是石漫低头,重逢后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吻孔知晚的指背:“我需要,我等你。”
  孔知晚这次真的愣住了,她的大脑甚至在些许空白中,思维惯式地等待石漫瞬间后悔,落荒而逃,窜进那辆黑漆漆的小轿车扬长而去。
  但石漫没有,她在红蓝交替的冷酷灯光里,同样沉静地回望,直到孔知晚回神,哑声说了声“好”,她才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车开走前,还对她挥了挥手。
  久违的,好好的道别。
  孔知晚靠在车里,随意地将补天石扔进礼品盒,碎砂奇妙地重新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座精妙的九头之蛇神像,和石漫在第二层世界所见一模一样。
  而她只是在昏暗的车里撑着头,仔细端详被石漫低首亲吻的手,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交响乐的闹钟声提醒她,该向准备中的寿宴进发,她才低笑着放下手。
  虽然这么说,但不是更让她想飞奔到她身边了吗?
  还是这么狡猾啊。
  “你审?”陈朗拦在门口,不赞同,“林副局的案子审问时也没见你上心,不是派给你任务了吗,忙你的去。”
  石漫轻轻拨开他挡路的老胳膊:“我带回的人,我审。”
  “石漫,别意气用事。”陈朗沉声。
  每次涉及到石咏志的死,林海亮和陈朗都要对她说“冷静”、“别意气用事”等等,她的确在这件事上有太多前科。
  “林副局的话,我都不爱听,唯独一句,他曾经和我说‘不是要你忘记愤怒,而是要你学会控制愤怒’。”石漫瞥他一眼,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毫无长进,而且下次担心我就直说,陈叔。”
  她在陈朗微怔中合上审讯室的门。
  “杨老板。”石漫将琉璃宝匣的照片轻扔在桌上,“认得吗?”
  杨东白的两只手腕被金手镯固定在铁椅:“说了多少遍,不认得,关我屁事?”
  “不认得还出现在你的放展名单里,鬼填的?临时加的展,还是向家资助,你瞅瞅你放出来的那些破烂吧,就这么一个够看的,还说不认得?”石漫对欲骂又止的杨东白一笑,“劝你说话好听些,我这人心眼小,你见识过。”
  杨东白一滞,想起这位祖宗,因为被五把笤帚扫地出门,隔天用血傀儡引着古董行一条街的所有野猫出动,横行霸道,抓花打翻了他不知多少宝贝,碎片和拖行的墨痕到处都是,五十把笤帚都清理不完。
  幸好她还有点良心,都不太贵,但他被迫停了一周的买卖,还得花钱请人来打扫卫生。
  他气得血压更高:“你在哪听的消息就去找谁,且不说展位有限,名单本来就是经常修改,而且新时代新风潮,古董行从不公布放展的完全名单,透露出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都是为了吸引有求的顾客,这叫‘营销’,你懂不懂?”
  “也就是欺骗消费者。”石漫抬了抬手,“你继续。”
  “还是那句话,这匣子我见都没见过,反正你和向少关系不错,我也不瞒你,真正的轴是连枝金锁的咒令图残片,钱我都收完了,不信你自己问他去。”
  他又转了转眼珠子,摊手:“石副,有鬼东西无声无息潜入我的古董行,放了这么一个晦气又危险的魔盒,纯纯的栽赃啊,你不得还我一个公道?说不定还要我的命!”
  “你怎么知道送宝匣的东西是鬼,不是人?”石漫早有所料地换了张照片,深夜圆月,古董行的长街血行千里,没入乌山,阴森而血腥,她凑近了些:“要你的命早在六年前就要了,还用等到今天?什么鬼东西这么好心啊。”
  杨东白瞬间变了脸,不去看那照片,硬挺的脊梁骨像被一下子戳断了,整个人蔫了不少:“我还没废物到古董行成菜市场,别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别仗着年轻就目下无尘,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怪物,我们这些人只是沾了点非常的‘气’,并不是非常的‘主’。”
  石漫若无其事地点头:“所以你知道这次的妖鬼和六年前曳行古董街的妖鬼是同一只,既然如此,你还说不认识这个宝匣?它第一次登场就是在那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