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余雯化成的影妖,并没有被除咒消灭,而是第二世界坍塌之前,可能就不在七中了。
  余雯所化的影妖和其他影妖不同,影子在被污染成影妖的过程中,理智会逐步退去,变成只会作祟的妖鬼,只有本能的恶意,因为影子原本只是个体的一小部分,化成妖鬼之后也不会长全一个完整的人所具备的神志。
  所以老师学生们的影子,作恶都是一幅嘴脸,还有不少是昆仑蛇操纵的容器。
  但余雯不同,因为她承下了向家的因果,所以她的影子也比常人更“完全”,甚至在本体死亡后,影妖能反扣住本体的形态,继承本体的记忆和意志。
  某种程度而言,那影妖的确是“余雯”。
  但余雯从哪里学来的?和她女儿一样无师自通?
  石漫喊到:“孔老师,你那张画展的照片再借我看看!”
  孔知晚正在归拢碗:“你自己看吧。”
  石漫手指悬停在数字键盘:“密码?”
  “960725。”
  “9、6、0、7、2……”石漫僵住,终于意识到这串莫名耳熟的密码就是她的生日,她像被密码正确四个字咬了一口,手机在两手间反复横跳,“你、你还用原来的手机呢?”
  说完她就咬住舌头悔恨,小古董学神的手机显然更新换代了。
  既然换了手机,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密码?
  她借着糊涂装糊涂两晚,现在又要撑不住了,虽然头依旧昏乎乎的,但孔知晚到底想干什么?
  像狗血电视剧里那样,把她追回来,让她沦陷,然后再狠狠地甩了她,报复回来被她甩的仇?
  石漫越想越有可能,于是在孔知晚回来的时候,主动坦白了她的想法:“你是要追我吗?”孔知晚肉眼可见地诧异,以为她终于开窍了:“怎么说?”
  “因为我一声不吭地甩了你,你也想甩回来,我就痛哭流涕,这样咱们俩就勉强扯平了。”石漫眨巴眼看她,脑子一抽,忽然说,“要不就现在吧。”
  孔知晚心道果然,坐回她对面,她往椅背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有些薄凉的危险:“现在什么,我追你,你答应,然后我甩了你,两分钟搞定,你我恩怨两消,再也不见,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那我们之前的感情不就成了儿戏吗?”
  石漫看她:“孔知晚,无论我做过什么伤你心的事,但对于我们一起的四年,我没有一刻是不认真的。”
  孔知晚“嗯”了声,柔和了些:“所以呢。”
  “反正你的计划都被我识破了,不如我们坦言相对。”石漫笑得轻松,但满是认真地注视她,“过去的时间陪偿不回,感情受的挫也无法抹平,我知道如何都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那么尽我所能,你想要我怎么做?精神赔偿,公开道歉,再不出现在你面前,还是希望我也体会到你的痛苦,像每个前任一样最好过得不好,你说,只要能让你撒气,我什么都可以。”
  “你说大话的毛病该改改。”孔知晚给自己煮了杯苦咖啡,在石漫牙酸的表情下抿了口,“我若是说,要你赔上后半辈子呢?”
  “可以。”石漫想都没想都答应了,她显然理解错了,以为孔知晚希望她余生都活在愧疚和痛苦里,她没心没肺地想,反正六年前一并失去两个最重要的人后,她就已经如此了,都不能算是新的要求。
  “那你已经成功了。”
  她静静地看了孔知晚一会儿,像在描摹孔知晚此刻的样子,牢牢记住后,说:“但你要验收成果的话,还得等等,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可以了。”
  反正那时候她是死是活都不一定,能将石咏志肢解成那等惨状,不留任何痕迹,又时隔多年,跨过层层咒令绞杀林海亮,她誓死也要寻得的真相前,是一座座尸骨堆成的恶山。
  从她打开第一个潘多拉魔盒时,她就清楚未来的路,只为一个真相,为报一份仇,数不尽的危险和阴谋里,死亡是一眼就能望到的尽头。
  无论成败,等她也成了捧灰,凡间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飘飘摇摇路过一世,跨过了阴阳界限,缘线也就断了,于是被这端的人慢慢遗忘,直到成为一声哪怕再提起、也没有实处的叹息。
  孔知晚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伴走一生的牵绊,哪还顾得上追溯她这声早早落幕的叹息曾许过的诺言?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孔知晚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的脑子拐到太平洋自说自话去了,她靠近了些:“你宁愿在这里预支后半生的痛苦给我,心里鳏寡孤独死绝咒了自己几遍,也不愿意在我已经了解非常的世界后,解释一句你当初不辞而别的原因。”
  “如果我们的感情并不是玩笑,爱我这件事,你也不觉得难堪,那么石漫,你告诉我,我不值得一句解释吗?”
  “……已成定局的事,解释又有什么用?”石漫错开她的眼神,她脑子想得一清二楚,话也在嘴里安排妥当,只是心自顾自地往下沉,坠得她浑身隐隐作痛,“不要以为你接触的那点奇诡,就算跨入了非常的门,你就不奇怪吗,明知道我周围无数妖魔鬼怪,正常人早跑八百里远了,在这耗命和我讨价还价?”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时只有电视新闻的声音,石漫心想,她要是孔知晚,已经被自己气死了。